黃漬漬的牆上爬滿蟑螂，汙黑的地板黴菌叢生，志工們用力刷洗；牆壁像是洩了氣的汽球般，發出嘶嘶悲鳴，斑駁的門片無力地被卸下，空中的蟑螂艦隊向志工們示威，偶有頑皮地停落在師姊身上，尖叫聲此起彼落，雖然驚恐，但手中的掃把依然盡責刷洗著。

多位嘉義民雄慈濟志工穿著雨鞋，拿著水桶、掃把等工具來到這戶人家集合，屋主夫妻和弟弟及四名子女同住，七人中有五人罹患精神障礙；經由社會局轉介慈濟訪視，列為居家關懷戶近九年。互動中，志工發現他們家庭功能不彰，不僅亂丟垃圾造成環境髒亂，還會隨意便溺；志工擔心影響他們身體健康，多次與屋主溝通協助打掃，但屋主皆婉拒，如今終於答應讓志工前往協助清掃。

帶動走出惡困境

今年（2015年）4月，慈濟志工郭美燕又與屋主提起打掃一事，並且鼓勵他：「先從住家環境整潔開始，住家乾淨了，人也會清爽，運氣就會轉好，你要帶動家人一起走出困境！」經過多次關懷、溝通，屋主終於同意。慈濟志工著手打掃事宜，並拜訪村長及鄰長，協調鄉公所清潔車清運大型家具。

志工們進入屋內，燈光昏暗、惡臭難聞，發霉的便當盒、泛著綠黴的瓶子、不知名的穢物觸目可見，偶有鼠輩爬竄其中；宛如廢墟的房內，男主人正安穩地睡著，志工喚醒他：「林先生，我們要來打掃了，您起床好嗎？」如鋼絲般的頭髮遮去半張臉，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拖著腳步走到屋外，其他家人陸續被喚醒，孩子們在志工的帶動下加入大掃除行列。

味道很重，志工不時走出戶外透氣，一會兒又戴著口罩走回屋內清理。門口堆滿了像小山一樣的垃圾，社區居民紛紛捏著鼻子走避；慈濟志工黃武添向他們表示：「我們是慈濟的志工，今天來幫這家人打掃環境，如果有打擾到大家，請多多包涵。」

「沒有用啦！不要幫他們啦！」有人向志工大吐苦水，黃武添則立刻表示：「我們大部分是上班族，利用放假來當志工，今天還有大學生也來幫忙，希望藉由居家打掃來鼓勵他們，帶動他們重新過正常的生活；他們家乾淨了，對社區也是有幫助。」

有居民看著志工努力的身影，嘆口氣說：「也對啦！這麼髒誰都不願意幫他們，我看也只有你們願意做！」

悲心誠意動人心

屋主家中的盥洗室，由於馬桶年久失修又嚴重阻塞，穢物滿溢地上，牆上也處處是塗汙；前來清潔的衛生公司人員瞠目結舌：「這個錢我不賺！」志工誠心請託才勉力而為，在抽水肥的過程中數度停止至戶外休息。

慈濟志工楊慶堂戴著防毒面具進入盥洗室內，拿著榔頭準備拆除馬桶進行置換。楊慶堂從事工務，具備專業知識及周全裝備並且了解盥洗室的沼氣有風險，「志工們都沒有實務經驗，我懂得保護自己又有經驗，我不做，誰做？」

雖然腳踩著穢物，又有蜈蚣、老鼠、蟑螂作伴，但他毫無畏懼；地上的蛆蟲從他腳邊滑過，他心頭一酸、眼眶泛淚，他想：「這真是人間地獄。」也更加堅定幫助屋主施作工程的決心。

每敲打一次馬桶，沼氣更加濃烈，費了一番功夫，他成功地拆掉馬桶，仔細清洗盥洗室的穢物，隨著牆壁漸漸露出象牙白，他的心情也愉快了起來。

「哇！好乾淨喔，你們怎麼做到的？」衛生公司人員驚訝地問。楊慶堂說出內心的感受：「是很臭，但我希望他們能離苦得樂，懷著一念清淨心來做，漸漸就不覺得臭。上人說不忍眾生苦，今天我是真的明白了！」衛生公司人員深受感動，感慨地說：「你們都能付出了，我也可以；第二車水肥車我不收錢了，就當作是幫助他們吧！」

改頭換面添自信

「來！小朋友來剪頭髮了！」身為美髮師的慈濟志工王秀娟為這家人整理門面。洗頭時發現，他們長滿頭蝨，連洗兩次頭髮才能順利修剪，蓬頭垢面的屋主站在一旁，王秀娟輕聲地問：「我也幫你剪頭髮好嗎？夏天到了較清爽，好運也會來喔！」他不發一語坐在椅子上，準備徹底改頭換面。

屋主始終面無表情，長長的鬍鬚、糾結的眉毛彷彿訴說著悲苦的人生，志工黃武添詢問：「我幫你刮鬍子、修眉毛好嗎？眉頭開運氣就會來喔！」他眼睛一亮，點頭同意。

刮去鬍鬚、理好平頭的屋主顯得光采許多，王秀娟貼心地為他擦上茶樹抗菌液，並把刮鬍刀送給他：「這是師兄幫你刮鬍子的，送給你；以後你每天自己刮，維持整潔的面容，下次來看你時，要像今天這樣乾淨，我們才不會傷心喔！」

黃武添平日是配著槍的陽剛警察，穿上藍天白雲是拿著相機的人文真善美志工，為人修眉還是頭一遭，看似動作俐落，其實內心緊張。「很怕把他弄傷，覺得那支刮鬍刀比槍和相機還重。希望藉著修整面容，讓他重拾自信，踏出家門過生活。」黃武添感慨地表示，同樣是男性，看到他這樣真的很難過，於是鼓起勇氣為他修容。

經過了一整天的刷洗，蠟黃的牆面不再有汙漬，臥房也恢復了清爽，志工送來新的床組；楊慶堂看著新的衛浴設備，欣慰地說：「新的馬桶來了，從地獄回到人間了。」

屋主頂著嶄新的髮型露出自信的神情，轉過身去大聲說：「我要去商店買東西！」志工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笑著說：「他終於敢走出去了，真好！」

（文：張瑛芬 本文摘自：《慈濟》月刊第58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