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洗澡了」熊先生那點了藥水和著眼淚的眼眸中，掩不住興奮與期待。這一年多來沒洗過澡，想到可以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他的眼睛發亮，情緒有些激動。

家徒四壁 只剩一床

站在基隆市信義區巷口往山上望去，半山腰有間鐵皮覆蓋的房子，那擦上鮮紅油漆的牆，如貼上紅紙般，在那綠中滲著紅，格外搶眼，那是熊先生目前居住的地方，由長青協會理事長提供的。這兒沒水，如廁得到小巷口的公廁，連電也是不久前在志工的奔走下才恢復供電的。

順著小巷前進，到了盡處是一格一格的階梯，拾階而上。轉了幾個彎，才看見那紅牆，那屋子仿若懸空在山腰，築了水泥階梯銜接著呢！往紅牆屋子的路上布滿青苔，志工們手牽著手，互相扶持，一小步一小步向前，來到漆紅牆的屋子，屋子沒有門，穿過牆中的那ㄇ字形的洞，左旁是兩間掩門的房間，接著又是石階，石階上的房間住著熊先生。

「熊先生！熊先生！」屋子裡傳來吵雜的聲音，卻沒人應門，志工江隆義再次呼喚，好一會兒，一個瘦弱的男子來應門，他就是熊先生。

「我以為家裡有客人。」志工江隆義說著。「是......收音機」熊先生吃力的回答。

他一開口便看見兩排牙齒出現兩三個洞，那是長久來沒水可刷牙，本身又患有糖尿病的緣故，牙齒蛀了、掉了，讓他說話「漏風」（閩南語口齒不清之意），表達不是很清楚。瘦弱的他只剩個骨架子，身上那橫條毛衣，黑色運動褲寬鬆吊在他身上，踩著藍白拖，應門後，緩慢的走向屋內唯一能坐的地方──床。

那是張單人床，鋪著三層棉被，蓋的毛毯摺疊在靠牆處，一個枕頭擺在床頭，放眼望去，不管是鋪的、蓋的、枕的全都覆蓋一層土，那土有些積的厚些，還會發亮呢！

幾個塑膠收納盒、兩張破舊的椅子散落在屋子的角落。年後，基隆少有陽光露臉，濕氣重，一股霉味充塞在空氣中。

看見希望 鬥志重燃

「吃飽了沒？」志工劉珀雀問道。他搖搖頭。「為甚麼不去吃呢？是不舒服嗎？」一旁志工關心地問道。

熊先生仰起頭，看著兩旁的志工說：「我的腳沒力氣，沒辦法走到小吃店（那是志工為他找的一家食堂，距離最近，他去用餐，志工去結帳）。這些日子雨天多，路上好滑，好幾次在路上摔跤，抓著欄杆慢慢爬起來。現在視力越來越差，更不敢出去，餓了就喝水充饑。」蓄著淚水的眼眶道盡他的無奈，糖尿病引發的視網膜剝離，有失明之虞，難怪他寧願挨餓也不出門。

志工陳澐璇聽了，立即下山買麵，這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熱騰騰的麵竄出的白煙，朦朧了大家的雙眼。熊先生吃著麵，志工們告訴他即將搬離現址，便停下手中的筷子問：「那裡有水嗎？」志工點頭回應。

他喜形於色說：「那我可以洗澡了，以後我要好好吃藥，好好照顧身體，我一定會好起來，我可以加工賺錢……」覆蓋在他頭上的烏雲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落，他看見陽光了。

不畏勞苦 只為安定

2014年3月13日是一個急遽降溫，濕冷的天氣，厚厚的灰雲落下豆大的雨珠。約莫七點多穿著藍天白雲的志工們，套上雨衣，在巷口集合，要幫熊先生搬家。天氣雖冷又潮濕，但大夥不忍讓照顧戶失望，冒著雨，履行與熊先生的約定。

志工們來到熊先生住所，他早已坐在床沿等待，大夥寒暄幾句後，便開始行動。六個收納櫃疊著高過人頭，不能拆解搬運，要通過那忽高忽低的彎處，考驗著志工們的智慧，他們時而立起櫃子，時而打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櫃子移至屋外。

一路上路滑，盡是階梯，彎處多。來回於屋子與山下，大夥臉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沿著雨衣滑落的水，早已溼透大夥的褲腳與鞋子。「路滑，小心！」志工們互相提醒。

志工廖聰明攙著熊先生下山，雖有人扶著，他那顫抖的雙腳仍無法支撐身體，扶著牆一步一步向前。志工廖聰明說：「熊先生糖尿病引發眼疾快失明了，住在這兒沒水，生活起居無法自理，連吃飯、洗澡都有問題，換個環境對他身體有幫助，希望他趕快好起來。」

一路走來氣喘吁吁的熊先生，停下腳步休息，還不忘告訴志工他在那裡跌倒，更指著路旁的公廁說：「身體好一點時，我會在這裡洗澡，因為怕被笑，我深夜才敢來洗，算算我已經一年多沒洗澡了。」志工立刻告訴他等一會兒就有熱水可洗澡了。

現身說法 激勵人心

志工們偕同熊先生來到基隆的一棟五層樓房。一樓的套房是熊先生的新住處，雖然室內坪數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家具都有，更重要的是有盥洗室，可以天天洗澡。

當大夥忙於把搬來的物品歸位時，熊先生那深邃的眼眸游移著，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新的被子、換洗衣褲、襪子……眼中噙著淚，再看到電視螢幕中證嚴上人正在開示，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了，淚珠滑過那黝黑的臉，直說：「慈濟人是我的家人，謝謝你們。」

現場的志工聽他這麼一說，也都紅了眼眶，這時同為照顧戶聾啞的許先生抽了幾張衛生紙為他拭淚，嘴角彎的如弧線，雙手壓著兩頰，一下又嘟起嘴，搖手，示意：「不要苦著臉，要笑。」被他這一逗，熊先生笑了。

志工劉珀雀見狀，告訴大家在關懷時發現熊先生有輕生的念頭，便邀許先生加入關懷行列，有了他現身說法，熊先生打消了念頭，並許下願望，要向許先生看齊，未來也要為別人付出。

新屋新願 展望未來

搬進新住處的熊先生最渴望的是洗個熱水澡，興沖沖的解下衣物往浴室去，志工們遞上毛巾、衣物、肥皂，體貼的志工廖聰明知道他許久未沐浴，知道他身體狀況不佳，捲起袖子幫他洗澡，清水成了黑水從熊先生身上流下。好一陣子，他們從浴室走出來，熊先生直呼：「好舒服！」再刮過鬍子後，整個人判若兩人，精神了起來，對著鏡子照了照，看了看呢！

一切就緒後，大家圍著插著「1」的蛋糕唱祝福歌，熊先生盯著那「1」說：「一切從新開始，給我半年的時間，我一定比你們更好。」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

熊先生的春天在志工們的歌聲中開始了，他如破土而出的草，正向藍天伸展枝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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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莊碧霞、蕭月惠、劉藤滄、游錫璋 基隆報導 2014/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