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監傳法週日的長情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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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譚巧嫦與譚瑞欽兩人一同遊覧yosemite 公園。[攝影者：譚瑞欽]

初三那年，十五歲的譚巧嫦與我（譚瑞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在香港締結良緣，並育有三名子女；移民美國聖地牙哥之後，我們展開人生新扉頁，無論移民初期的歲月如何艱難，巧嫦皆甘之如飴，我牽著她的手經歷了人生的風風雨雨，而純純的愛一直都在。

◎獨鍾佛教慈悲為懷

1989年，我們加入聖地牙哥的一家佛教寺廟，從事社會服務工作；每逢週末都會去幫助遊民、探訪孤兒院及老人院等。巧嫦出自書香世家，受她父親影響很大，她的父親接受高等教育，曾在民國時代出任政府官員，但他始終獨鍾於佛教的哲學，在香港早期専修藏傳佛教，以持咒為主。年輕的巧嫦耳濡目染，也慈悲為懷、立志學佛。

當我們決定移民美國，巧嫦父親特別交待她－－把佛法西傳深植人心。説真話，巧嫦才是我入佛門的導師，同時也對巧嫦父親的期盼有了一個交代。

1994年，因緣際會獲知一家遠在迦里帕村雅監獄正在招募義工，希望教育及宗教可以協助受刑人洗心革面。我們雖然沒有服務監獄的經驗，卻毅然答應前往；因為，美國在經濟、政治和軍事上都是世界強，卻也是全世界獄友比例最高的國家；每三十五人當中，就有一人曾經入獄；加州是全美獄友最多的一州，共有三十六所州立監獄，加上其他聯邦監獄和地區性的拘留所，羈押人數超過二十萬。

美國政府近十年來的預算支出，監獄的費用高出學校教育許多。讓政府不得不正視這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又根據統計，在監獄裡願意接受任何一種教育，包括宗教在內的獄友，在假釋期間再犯罪的比例，比不願意接受任何教育的獄友低了百分之四十三，所以獄方很歡迎和鼓勵居民到監獄當教育義工。

基於這原因，為了未來的下一代，我們願意盡一己之力助人，等如助己，希望有一個和諧的社會環境，嘗試改變我們的人生觀。世界上最罪惡的人，亦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獲得重生機會，印證了從書本上所學到的基本理論：人之初、性本善是如此的神聖，我得到妻子巧嫦的鼎力支持，她除了上班和照顧孩子外，更盡心盡力陪我一起去訪視監獄。

有一次她在訪視後寫了一首偈語，形容這許多年來，在獄中的所作的一切：「時鐘鬧醒眼朦朧，恍惚猶如在夢中。暖床軟枕睡意濃，夸何身負責任重。師徒數人弘法共，佛像法器車子送。監獄遠在沙漠中，披星戴月馬達動。本是同體共生眾，三毒見思難自控。自由失去悔無窮，心中感慨難形容。慈悲平等佛本懷，法師恒順施無畏。火宅眾生求皈依，三皈五戒佛前跪。時限已到誓不留，珍重再見牢中扣。鐵圍內外各一方，問若何日君再來。臨別贈言莫遺忘，禮佛懺悔滅過往。求佛慈悲垂加護，人間地獄變淨土。身入牢籠無牽掛，效法地藏何懼怕。難遭難遇惜當下，千載一時成佳話。」

◎菩薩道侶自成助人

2004年，我把事業結束，成立了一家非營利機構，以服務社會為主的菩薩寺，但以監獄訪視為主要任務。在巧嫦擔任菩薩寺祕書時，她的靈巧機智，在難以溝通且人事複雜的監獄裡，做了一件能人所不能的事情。她用了四年的時間，內外不斷地安排，幫助一位意願出家的更生人，圓夢出家。

後來這位更生人在獄中，人人都尊稱為佛菩薩。他可以在獄中每天坐禪十個小時以上，安安穩穩的不打擾别人，而且逢人都合十問訊，是一個典型的佛子模範。巧嫦也為菩薩寺的志工，申請拿到全加州監獄入獄探訪的通行證，而不需要逐家監獄申請，這難能可貴的成就，讓志工節省許多時間，可以去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生活在平淡中，活出了人生的真諦。眼看孩子都長大成人，成家立業，本是人生要放下，過著無憂無慮日子的時候。可是人生無常，2013 年竟發現巧嫦患上直腸癌第三期，夫妻兩人手牽手對抗病魔，癌症治療過程中是她一生最痛苦的時刻。在做完手術的第二天，一般病人都需要大量止痛藥，但她一點都沒有用到，監護病房的護士也十分驚訝。

一開始，她就接受這個病是她的業報，而願意與癌細胞共同進退並與之為友，希望大家諒解，把業消除，把惡緣化為善緣。化療九個月中，身體所有的癌細胞都消失，剩下來的只有皮包骨，非常無奈！但她的意志力非常強，時時問我獄友情況。

經過兩年多一番痛苦治療過程，我倆心衰力竭。在這期間，收到獄友如雪片般飛來的慰問信，內容充滿感恩和關心。這些信是獄友的心聲，同時也鼓舞了我們不要把他們遺忘。地獄裡面永遠充滿了痛苦和哀傷，但也充滿了希望；兩年後，我們又重新開始監獄訪視。巧嫦的忘我精神，把自己的苦致諸道外，令我欽佩！沒有她，就沒有我二十多年來的堅持。

回憶自1995年以來，每一個天未亮的周日清晨，三點起床，風塵僕僕地驅車前往卡利帕特里亞（Calipatria）、查克瓦拉谷及蘭卡斯特（Lancaster）等監獄傳法及探訪獄友，直到日落才摸黑趕路回家。

車外是一片單調的景致，車內是妻子無怨無悔的跟隨與成就。一千多個禮拜天的舟車往返，是我們赴監獄傳法與獄友約會的日子，而趕路的車內時光則是我們相濡以沫的靜好歲月，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微笑都是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