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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新加坡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我的房間，想到印度的村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去年五月底到八月，將近三個月的佛國見聞，令人醫會的陳秀珠（明迎）一想起他們的苦難，悲憫一觸即發，淚水潰堤難止。◎體 認無常 把握因緣
從事過需要細心的會計和耐心照顧幼兒園小小孩工作的陳秀珠，於2017年通過慈濟新加坡康復中心的面試，擔任物理治療助理，及協助行政、安排居家物理治療的職務後，也跟著加入人醫會，參與國際慈濟人醫年會。
她於2023年3月退休，想說終於有時間投入更多人醫服務，立即報名要到尼泊爾藍毘尼。出發前一個月，曾在康復中心擔任護理師的林金燕（慮燕），正巧也是她的面試官之一，林金燕已經到過藍毘尼，詢問她印度也需要人手，「你要不要跟著過來？」
「我想說有這個因緣就要把握，因緣一錯過未必會有，所以就跟著來了。人生無常，我也不知道我會活到幾歲，沒有多做考慮，就在去年5月31日到這裡。」她跟著熟識的林金燕踏上佛國，年底短暫回新加坡後，於今年（2024）農曆年前，先飛到心靈故鄉耕福田；二月思龍加大愛屋動土典禮前，又再回到菩提迦耶。
陳秀珠和林金燕有著絕佳的配合默契，既合作又分工。有時林金燕得去村裡健檢，她就陪伴個案就醫或複診。林金燕發願長駐佛國，她二話不說，跟著留下來付出。
「因為我看到那些病人的病痛，會很希望自己是一個神醫，可以幫助他們；如果他們沒有辦法獲得治療，我會很懊惱自己沒有這一方面的才能。不過即使我沒有辦法治療他們，至少可以安慰他們。」雖不能如大醫王分別病相，但「救處護處，大依止處」，陳秀珠願意做隻小小的螢火蟲，用微光為村民帶來光亮。
◎不請之師 為村民費思量
陳秀珠陪同林金燕，為牧羊女村（Bakraur）、思龍加村（Silaunja）、賈格迪什布爾村（Jagdishpur）、拉胡納加爾村（Rahul Nagar）以及十二間寺院的僧侶、八間學校的老師、校長做健檢，發現不少問題，尤其是最近完成二百一十七戶檢查的拉胡納加爾村。
「村民喝酒的人比思龍加村多，夫妻都酗酒的超級多！而且他們很多尿液有血，還有高血壓……」原本健檢後，林金燕會分析該村概況，針對BMI值低於16的，會發放豆類和牛奶補充營養，並持續追蹤。應該及時就醫的，也會開立轉介單，請他們趕緊到政府醫院看診。
這一回，她們還要抓緊時間為村民辦健康講座，因講座透過短劇演出酗酒、嚼檳榔對健康的危害，很能加深村民的印象，不少人因此戒酒。她們又再跟進，「送給村民Masala Tea（馬莎拉奶茶），鼓勵他們『以茶代酒』。」
賈格迪什布爾村有一位長期酗酒且本身會釀酒販售的村民，不僅答應醫療團隊不再喝酒，連他釀酒的器具都深埋入土裡，以此證明決心，「講座宣導很值得。」陳秀珠說。
因為健檢是一家一家去了解，相比於新加坡，陳秀珠有很深的感觸，「新加坡的女性其實真的很幸福，我們就好像在天堂；很多女性都有出來工作，把孩子交給女傭去照顧。」
「但這裡的女性有些都很年輕，她們必須跟那些牛糞為伍，還要做牛糞餅，整雙手就是很粗糙。體重有時候也是很低，看得很令人心疼。」每次健檢下來，陳秀珠發現不少婦人體重都低於四十公斤，看在佛國因被香積照顧得很好、擔心「瘦不了」的志工眼裡，這樣的數字，難以想像。
不僅如此，「有時候我會覺得有一些女性，如果她先生站在她旁邊，會不敢出聲，不敢回答問題，有好幾位都這樣。」三餐只能簡單吃，也因為操勞，不像新加坡的女性可以擦保養品、做健身，「這邊的婦女看起來就很滄桑，四、五十歲像七、八十歲。」
「她們覺得這是宿命，也接受這樣的命運，而且他們沒有受教育，沒有接觸外面的世界，會認為本來就這樣。」陳秀珠在牧羊女村可洛尼巷就遇過一位女老師，住在草棚裡，讓她嚇了一跳，「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想不到二千多年來他們的生活還是這樣，心裡其實是滿難過的。也相信上人說的，唯有教育才能改變她們的命運。」
陳秀珠感受這裡的環境不是太冷就是太熱，又受到全球暖化影響，氣候偏向乾旱，尼連禪河枯水期居多。從衛教的觀點來看，村民煮食或取暖時燃燒的樹枝、落葉、牛糞，甚至塑膠垃圾都直接燒掉，造成空氣汙染嚴重。
又見到許多掛著兩行鼻涕的孩子，「我們懷疑他們可能就是會有鼻竇炎。」廁所也是大問題，為避免常常跑廁所，以致村民減少喝水，容易腎結石；喝酒傷肝，甚至傷害腸胃，為他們擔心，提出建言，但村民並沒有覺察問題的嚴重性，習以為常。
水是直接從地下抽取，沒有過濾：滿地垃圾，連在醫院都可能有老鼠出沒、被蚊子叮，陳秀珠已經司空見慣，「即使在醫院，民眾也是吃了東西，垃圾隨地丟，看了很傻眼。整個環境對他們的健康來說，非常的不好。」
護理人員打針、抽血沒有戴手套，醫療廢棄物直接丟進垃圾桶，「這些不能隨便亂丟，但是你在村裡有時候，也是會看到針筒就在屋頂上。」還有很多腳不能走或眼不能視的村民，陳秀珠覺得值得印度政府加以探討和研究。
再者，公立的社區醫院雖然是免費的，因覺得醫生沒有用心幫他們治療，村民不信任，「一般都拒絕去政府的醫院，寧願就近看村裡的醫生。醫療組只能透過每次入村複查時，勸導就醫，也不能強迫。」
醫療組未來的期望是能有義診中心，「如果有可信賴本土的醫生和護理人員就好了，他們才有辦法好好地跟村民溝通。」陳秀珠希望這個願望早日實現，使村民及時得到醫療，及時救治。
◎生憐憫心 發大慈悲
陪伴多位照顧戶手術，陳秀珠有歡喜也有不捨。「米琿（Mithun）就我覺得蠻欣慰的，他的腳已經可以深蹲，而且頭髮也長出來，蓋住他的傷口。他很開心，回去學校也能跟同學打成一片。」
去年五歲的拉祖（Raju）顏面燒傷，左手手指嚴重扭曲，不僅蜷縮且無法張開，七月間陳秀珠和林金燕曾送拉祖和米琿，一起去比哈爾邦首府巴特那（Patna）手術，並接他們出院，兩個孩子都露出難得的笑容。
然而手術後，拉祖的家人沒有幫他按摩和復健，導致他的手硬掉，沒有辦法復原，陳秀珠再回佛國得知消息，很是心痛，「他臉上很苦的樣子，我一直都記得。」
「索尼（Soni Pravin）我也是滿心疼她的，她就好像我的妹妹。她很希望可以重見光明，我也很希望她看得見，才能獨立生活。但是醫生只能幫她去除眼睛的疼痛，沒有辦法讓她恢復視力，很令人遺憾。」
特麗（Tetari Kumari）也是陳秀珠和林金燕長期陪伴的照顧戶。特麗天生右腳就有問題，醫療組後來安排她手術，並每隔一天前去幫她清創、換藥，於今年1月22日安排她裝義肢。然而急於能夠雙腳走路的特麗，因右腳沒有知覺，不知道擦破皮，又走了太多路，傷口潰爛。
「回到新加坡沒幾天，接到志工傳來的照片，我整個人的心跌到谷底！去裝義肢是很開心的一件事，怎麼才沒幾天又變這樣。」陳秀珠本來擔心特麗會很失望和難過，「幸好她很開朗，且因傷口沒有痛覺，沒有疼痛的問題。」
團隊先收回特麗的義肢加以保管，重新照料她的傷口，「希望她的腿可以癒合得好一點，多加一層保護，讓她不容易受傷。期待下個月，她的皮可以長厚，能夠再穿上義肢，高興地走來走去。」
特麗有一組七、八年前慈善團體送的鐵拐杖，很重又不能調高低，而且底下的止滑墊早已鬆脫，擔心發生意外，7月21日趁著帶索尼到迦耶縣（Gaya District）複診時，陳秀珠幫她選購了一組輕便又能調整高度的拐杖，要找時間教她使用，並強化她的左腿。至少在過渡時期，出門不必一跳一跳的，而且萬一左腳也傷著，那就不妙了。
◎老同事再搭檔 合和互協
「金燕師姊處理事情的果決，跟早期在手術房當護理長有關，後來更承擔新加坡慈濟西醫部門的副主管，負責家庭診所、居家護理、居家物理治療（往診）、臨終關懷及康復中心等業務，她將以往的經驗用在這裡。」跟著今年七月就將滿七十二歲的林金燕，看她勇往直前大無畏，自覺容易退縮的陳秀珠非常讚歎，「她的願力很強，遇到什麼問題，她一定是想辦法去克服、去解決。她要做一件事，不會因為有困難就打退堂鼓，這是我要跟她學習的。」
堅持才能看到希望，陳秀珠知道短期之內未必能翻轉佛國，「我希望他們可以過得好一點，所以我決定留下來。可能我沒有辦法幫到什麼，但在旁邊膚慰，我覺得是我還可以做的。」她了解林金燕有很多資料要分析、整理，從旁找資料和照片給她做PPT、回報醫療組日誌等，只要自己做得到，她努力讓林金燕不操心。
語言溝通是挑戰，幸好她們能用流利的英文請本地志工轉達給村民，新近團隊來自賈格迪什布爾村的年輕志工蘭吉（Ranjeet Kumar），幫上不少忙。拉胡納加爾村的健檢，也有新加入的村民志工，做起事來，更有助力。
「你去環保站會看到很多輔具，很多都還很新就被丟掉，但這裡他們有時候只是用一根竹子當作拐杖。嘟嘟車撞來撞去，如果你有骨質疏鬆就麻煩了。」新加坡宛若一座花園城市，物資豐沛，較諸落後髒亂、貧困匱乏的印度農村有天壤之別。
陳秀珠勾勒著願景：「我們就是希望每個人都能生活過得好，不是指物質享受，而是最起碼坑坑洞洞的路能平，赤著腳走在嚴冬酷寒馬路上的孩子，能有雙鞋子穿、有溫暖的被子可以蓋。」她不奢望佛國子民能錦衣玉食，出門有便利的捷運、高鐵，但至少三餐溫飽無虞，環境衛生條件改善，健康、有尊嚴的生活著，佛菩薩若知悉，應該會很欣慰。
圖左 ：醫療組於2023年7月16日為思龍加村辦理健康講座，由本土志工演出短劇，令村民印象深刻。[攝影者：葉晉宏]
圖右 ：陳秀珠指導牧羊女村中風婦人三福做二種腿部運動，希望能對她的復健有幫助。[攝影者：葉晉宏]
圖左 ：林金燕（中）護理師到校為師長做健檢後，透過本土志工翻譯，跟師長說明健檢初步結果，提醒應注意事項。[攝影者：葉晉宏]
圖右 ：醫療組於2023年7月29日前去比哈爾邦首府巴特那（Patna），接米琿和拉祖出院，孩子露出難得的笑容。[攝影者：葉晉宏]
圖左 ：眼盲婦人索尼感恩醫療組協助做眼球摘除手術，解除她的病痛，以手撫摸陳秀珠（左）的臉，希望能記住她的關懷情。[攝影者：楊文輝]
圖右 ：新近醫療組團隊多了來自賈格迪什布爾村的年輕志工蘭吉（Ranjeet Kumar）幫忙，並號召村民志工加入，讓醫療組省力不少。[攝影者：楊文輝]
圖左 ：林金燕（左）和陳秀珠（右）前往特麗家，讓她試穿護套，看能否保護她截肢後的腿。[攝影者：朱秀蓮]
圖右 ：陳秀珠（左）帶索尼（前）前去迦耶縣複診後，小心牽著她離開眼科醫院。[攝影者：朱秀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