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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陳烈貞憐惜地握著老伴張德煊的手，輕輕地唱著「南無阿彌陀佛」的佛號，他已經進入彌留，但是神情安詳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看著老伴，她俯身在他耳邊說：「你要跟著佛祖
走喔！要趕回再回來慈濟喔！」她把眼角的淚水擦去，露出了微笑，她告訴自己：「我也要和老伴一樣，不論有多難過，都要笑咪咪的。」
◎歡樂病房 豁達生死
去年（2013）十月，張德煊被檢查出罹患肺癌，他問妻子：「接下來怎麼辦？」 「你八十二歲了，我七十六歲了，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張陳烈貞平靜地反問他，他點了點頭，很快地決定不接受化學治療；夫妻倆在慈濟醫院當了二十幾年的志工，慈濟志工們都暱 稱張德煊為「張爸」、張陳烈貞為「寬媽」，兩位老人家看盡生老病死，只希望把握還能「做」的日子，輕安自在地當志工。
病情出乎意料地急轉直下，2014年3月，看著孫女辦完婚事之後，張德煊因為癌細胞擴散而住進了安寧病房，好多志工來看他，戴著氧氣管的他雖然已經虛弱得無法講話，卻仍然 笑容燦爛地看著每個人，只要探病的人離開時，他一定雙手合掌送著大家，他從來沒有喊過一聲痛；病房裡總是充滿笑聲和大家帶來的食物、水果，家人天天都來陪他，媳婦張淑金有 一次還和婆婆說：「從沒看過這麼熱鬧的病房，平日要『席開一桌』，假日要『席開兩桌』呢！」
「張爸，等您好了，我們再一起去大林慈濟醫院當志工，好不好？」和張德煊同屬高雄市三民區的志工郭宗坤問他，「好！」張爸中氣十足地回答。一批探望的志工走了，又來了一批 即將啟程前往大林、花蓮慈濟醫院的醫療志工，行前特地來和張爸告別，他也一一合十祝福大家說：「希望我們將來的慈濟，做得比以前更好、更好。要緊緊地跟著上人的法，不是跟 著人喔！上人的法是永遠的，永遠、永遠要把握慈濟的因緣。」
白天，大家都驚訝於兩位老人家的豁達，幾乎每個人都會說：「寬媽，面對生死大事，您真的好自在。」但是，當夜深人靜時，張陳烈貞還是會忍不住傷心，六十年的夫妻一場，就要 面臨天人永隔，她還是會偷哭，這時候張爸就會告訴她：「這是自然的法則，每個人都要走的，我走了，妳還是要繼續『做慈濟』做到『踏底』（台語，做到最後的意思）。」 「好啦！那你先去佛祖那裡，我比較胖，你如果看到大朵的蓮花，要先幫我佔個位置喔！」聽到妻子的撒嬌，張爸笑了。
◎鶼鰈情深 醫院之寶
這段時間家人彼此之間凝聚的親情，讓張陳烈貞感到很安慰，她告訴同為慈濟志工的媳婦說：「上人要我們把志工的工作做好，也要把家顧好，我覺得我有做到，也覺得很值得了。」 張爸和寬媽每個月都到嘉義大林、花蓮的慈濟醫院當志工，一個月中有十四天在醫院裡度過，二十幾年來不曾間斷；近幾年他們更是將全部的精力放在醫院所設的「輕安居」，照顧老 人，帶著老人看診、幫老人剪髮、刮鬍子……但是，自從2014年張爸住進安寧病房後，少了他們兩人的身影，大林、花蓮的「輕安居」似乎也少了笑聲。
「張爸，寬媽，好想念你們喔！」大林慈濟醫院的常住志工張紅芬及碧芬兩人，特地南下探望張德煊，因為藥物的作用，張爸依然沈睡著，張陳烈貞和紅芬談起這幾天發生的一件奇妙 的事，她說：「有一天，我自己一個人和他講話，他突然醒來吻了我一下，就又睡著了，他是不是快走了？」張紅芬睜大了眼睛，一臉正經地說：「寬媽，那您趕快給張爸『回 禮』。」大家慫恿她「回吻」，沒想到，原本沒有任何反應的張爸，竟然就在寬媽吻了他的那一剎那，睜開了眼睛，舉起手來大聲地說了聲──「YA」。
三月二十七日，張德煊的血壓愈來愈低，醫生婉轉地告知家屬幫張爸洗澡，張陳烈貞了然於心，堅持自己替丈夫洗澡，她移動著關節退化、變形的雙腳，動作熟練而俐落，讓一旁原本 打算協助的醫院志工十分驚訝，她笑說告訴他們：「我和你們一樣，也是醫院志工啊！我來照顧他，就當成自己也在當志工啊！」她將二十三年擔任醫院志工的經驗，用在自己最親愛 的丈夫身上，深深地體會到，原來所付出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福氣；所做的一切，都是回報在自己身上，心裡只有滿滿的感恩。
◎孤鳥振翅 乘願再來
張爸睡著的時間更長了，醫生曾經問寬媽：「他一直睡覺，不能和妳講話，妳會不會寂寞？」她堅強地告訴醫生：「只要他不要再受苦，我不怕寂寞。」只是，當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 子，終究是忍不住哭了，張爸在最後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還幫她擦了鞋子，告訴她：「鞋子擦亮，當志工的時候穿起來才會好看。」她看著病房窗外的藍天，心裡想著大林、花蓮慈濟 醫院的每一個熟悉的景物，「這些地方，只要有他在，就能看得到我，以後，就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幫我提行李了……」她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任由淚水滑落， 因為她知道，哭完了以後，就要勇敢走出去──「做慈濟」做到「踏底」。
寬媽轉過身來，用力地握著張爸的手，告訴他：「自己經歷過『放下』，以後在醫院當志工，會更知道怎麼勸人家『放下』，你放心，我會勇敢；我會克服。」
三月二十八日早上，張爸突然短暫地醒來，朗聲地問一旁的兒子：「我的行李準備好了嗎？」兒子張兆文問他：「您想去哪裡？」 「去花蓮『做志工』啊！」這是八十二歲的張爸最後的一句話。
三月三十日下午兩點，張德煊往生了，面容平靜安詳得像個小嬰兒，大家都知道張爸的心願達成了，他在最後清醒的時候，告訴大家：「我很放心，也無憾，我會乘願再來，做上人的 小菩薩，跟著上人的法，精進再精進；二十年後，我就是慈青，為上人擔重擔。」
圖左 ： 六十多年的夫妻，想到病篤的老伴，寬媽仍是萬分不捨。[攝影者：鍾美蓮]
圖右 ： 志工們紛紛趕來為張爸助念。[攝影者：張晶玫]
圖左 ： 法親情誼於言表，握著寬媽的手，希望能帶給她溫暖。[攝影者：張晶玫]
圖右 ： 趕來助念的志工很多，很多志工只能先站在門外等候。[攝影者：張晶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