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退兩難 夾縫求生

2016-03-04   | 邱如蓮
士拉央果菜批發市場,每天從清晨到傍晚,數以百計的推車工穿梭其中,勞工身分多半是難民,來來回回,一天約可謀得馬幣四十元。(攝影者:蕭耀華)
黑色天幕籠罩大地,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卻已有勤奮的人們,開始揮汗工作。城裏最大的蔬果批發市場──士拉央市場,夜以繼日地迎來全國各地的蔬菜,再轉運販送到菜販或餐館。維持這送往迎來不間斷的勞力工作者,大部分是外籍人士。

難民無身分 難容於社會

桃笙一家八口住在吉隆坡燕美(Imbi)一處舊式公寓三樓,屋主將房子用木板隔了三個房間,桃笙租賃了其中五坪大的空間,以簡單的櫥櫃收整一家人的衣物,剩下的就是枕頭、棉被;一個月房租馬幣八百元,是他們沈重的負擔。

在家鄉緬甸,他們是少數民族「欽族」,長期遭到極端人士迫害;逃來馬來西亞,即使成為重要的勞動來源,卻不見容於社會。

桃笙在朋友的告知下,來到欽族難民中心(Chin Refugee Committee, CRC)求援。難民中心藏身老舊公寓,狹小的空間裏擺上辦公桌就是難民登記處,即使在大白天仍拉上窗簾,掩去人們好奇的目光,因為這個組織在馬國政府的法律裏並不合法。

欽族難民聯盟(Alliance of Chin Refugees, ACR)負責人安德烈(Andrew Laitha)表示:「不少難民為了有多重保障,同時申請很多難民組織的難民卡,以確保在馬來西亞的生活有人協助。」但這張難民卡終究只像是會員卡一樣,並無實質保障,難民們最期望獲得的還是聯合國難民署(United Nations 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 UNHCR)核發的難民卡。

申請難民卡 唯一的保障

難民面對各種生活窘境,更要提心吊膽可能遇到警方或移民局的逮捕、拘留。為此,聯合國難民署提供的難民卡猶如身分證,當遇到警方盤查,出示難民卡或可避免拘捕;若仍被拘捕,將由聯合國難民署協助保釋。

為求得這張難民卡,每天,數以千計的難民在聯合國難民署外排隊,申請、複查、面試、核准……漫長的手續可能需要兩、三年的時間,然而這張卡是他們違法身分唯一的保障,更是轉往安置國的門票。

但願全家福 等爸爸回家

「他被抓走了,就算我說他是我先生,他們也不相信我。」蘿西妲(Rasidah Imran)拿著「聯合國難民卡」,語氣低沈而急切,眼眶裏有淚。慈濟志工握著蘿西妲的手,安慰她會和她一起想辦法。
慈濟志工透過轉介或提報,到難民家庭家訪,提供生活物資補助;至於難民「希望轉往安置國」的願望,只能給予祝福。(攝影者:梁倩宜)


十幾年前夫妻倆逃離家鄉緬甸來到馬來西亞,生育五個孩子,卻有兩個早產往生;沒有國籍、沒有積蓄,蘿西妲不曾到醫院產檢過。兩人沒有受教育,只能靠勞力賺錢,所以再辛苦都要求三個孩子能夠上學。

資源缺乏的孩子,往往早熟,十二歲的大兒子阿南德(Anand Nur Haq)、九歲的女兒瓦依妲(Wahida Nur Haq)、六歲的小兒子阿利亞斯(Alias Nur Haq)每天自動自發來到聯合國難民署與慈濟合辦的教育中心讀書,讓夫妻倆感到欣慰。

2015年2月的一個早晨,卻改變了這微小的願望。那天,蘿西妲陪著先生要到聯合國難民署申請補發難民卡,卻遇上了移民局執法人員盤查,無論如何解釋,他們仍是帶走了她的先生。馬幣四千元(約新臺幣四萬元)的保釋金,是時薪三元的蘿西妲,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爸爸很久沒回家了。」九歲的瓦依妲依偎在媽媽的身邊,低聲地說。「不要擔心,媽媽在這裏。」蘿西妲一手擦去眼淚,一手拍著女兒的背。盼著先生平安被釋放,在此之前,她只能堅強地撐起這個家。

慈濟幫圓夢 義肢可助行

八歲的阿齊茲(Aziz),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白牙襯著兩個酒窩,甜甜地讓人也想跟著一起笑。不仔細看,看不出阿齊茲的右小腿其實裝著義肢。先天的腿部萎縮,並沒有禁錮這個活潑好動的男孩,四歲起,媽媽每天抱著他上學。而在校時間,阿齊茲用健全的那隻腳支撐身體,以跪姿行走。

2011年,慈濟志工在宗教學校看到阿齊茲,發覺他右腿沒有小腿,萎縮的腳掌連接著膝蓋,已經磨出黑黑的厚繭。阿齊茲的父親在批發市場推送貨物,日薪馬幣四十元(新臺幣四百元),負擔不起幫阿齊茲裝義肢的費用。慈濟志工心疼,趕緊為阿齊茲安裝上義肢。

阿齊茲下課回家,從士拉央批發市場側門穿過,再走過一條寬闊的馬路就快到家。一路上,男孩蹦蹦跳跳,從容躲過推車,走得慢些就看不到他的背影,爬上五樓,長長通道的最後一間房,是他的家。
廉價分租的小房間擠滿一戶戶難民家庭,少有私人空間;一整排的陽臺,吊掛著五顏六色、長的短的各式各樣衣服。(攝影者:蕭耀華)


一房住多戶 努力過日子

志工在欽族難民中心(CRC)負責人大衛的帶領下,來到吉隆坡燕美一座公寓的樓下,抬頭向上望,一整排的陽臺,都吊掛著五顏六色、長的短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樣衣服。馬來西亞慈濟志工李文傑解釋:「因為一間公寓會分割成許多小間出租,一間房裏可能又住有兩、三戶人家,二、三十人左右,當晴天洗衣服,就是這般光景。」

爸爸和大兒子去工作了,二兒子是餐廳廚師,三兒子則是餐廳服務生。一家人來到馬來西亞六年,仍然還沒有申請到聯合國難民卡,遑論擁有轉往他國安置、獲得公民身分的機會。

每年轉往他國安置的難民,僅占登記在聯合國難民署總數的百分之二,機會渺茫彷彿抓不住,只能努力過日子。

我想當醫師 可以幫助人

而經過慈濟義診中心治療病癒後的伊利亞斯(Ellyas Biri Soyad),因體力難以再從事粗重工作,改行在住家附近賣蔬果。一家人所安身的廢棄住宅,近期被通知即將拆除,使得寄居其中的難民們人心惶惶;伊利亞斯說,當耳聞有執法人員將上門,他們就會先躲起來,以避免牢獄之災。

原本向他們收取每月租金六百元的房東,在拆除通知發布後,一夕間消失無蹤;難民們在不安中暫時享受免付高價房租的時光,甚至還有新鄰居遷來,伊利亞斯家樓上的住戶,二十四歲的阿布杜拉(Abdullah);他英文相當流利,於是伊利亞斯讓十三歲的二兒子亞錫士(Azizur Rahman;左一)跟著他學習。

看著兒子能簡單與人溝通對話,讓父親很期待他未來的成就。志工問亞錫士:「想從事什麼工作?」他說:「我想當醫師,就可以幫助人了。」

(文:邱如蓮 本文摘自:《慈濟》月刊第58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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