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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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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屠刀 立地成菩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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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慈濟以後,沈寶妙就跟著素食了,慢慢了解因緣果報,她說:「我們都知道殺人要償命,難道雞鴨就不是生命嗎?這種錢我不敢再賺。」

站在肉攤前,沈寶妙手裡的刀俐落的揮剁著,雞腳、內臟、雞腿、雞胸都要分類排 好,方便客人一上門就能夠一目瞭然的選購。整個市場內就屬她的雞鴨攤位生意最好,只要看到客人上門,笑臉就迎上,「嘴甜、腰軟、手腳快」是她招呼客人的手腕,因此每天都是早早就收攤,不會有存貨,人家說的:「生意囝不好生」,應該就是說她這類型的生意人吧!

◎努力賺錢也努力花錢

在市場賣雞肉,一般人會認為應該都是一些穿粗布衣、吃粗米飯的人!不過,寶妙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衣服都好看,更何況她很注重外在形象,即使是在市場做生意,也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才願意出門,所以常常有人走過攤前就指指點點:「顧雞肉攤那個女的是誰家的媳婦,氣質不錯,怎麼會在這裡賣雞肉?」,

寶妙話說從前:「當時幾乎每天一收攤,我就會換上美美的衣服到美容院洗頭妝扮一番,再和姊妹淘逛委託行、喝下午茶,」吃的不怎挑,就是愛穿名牌貨,而且同一件衣服不會在聚會出現第二次:「好像生活的目的就是為賺錢、花錢,沒有目標。」她感慨的細說昔日:「真是愚眛。」

寶妙小時候聰穎乖巧又勤勞,很得兄長的疼愛;她和陳啟濤是國中同學,婚前各有論及婚嫁的對象,因緣將他們又牽在一起,並且共組家庭。

陳啟濤的祖父是宜蘭縣員山鄉有名的地理風水師,人稱「阿闊師」,要找他看風水還得排隊,生意好、當然錢賺的也多,陳啟濤是長孫,祖父特別疼愛,大家族裡惟有他用家族的公款讀到五專電機科畢業,在四十多年前可不得了,這樣的學歷及他精湛的技術,讓他在電機大廠有不錯的待遇;而且他的性情溫順不與人爭,淡泊名利不求高祿,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落得與雞鴨為伍?

因緣真是不可逆啊!

陳啟濤的父母因感情原因鬧得不愉快,身為長子的他不得不辭掉可以讓他一展抱負的工作,回到宜蘭照顧母親及妻小。

宜蘭在四十多年前還是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沒有什麼工作機會,陳啟濤回宜蘭一直找不到稱意的工作,為了一家生活只得委身在鐵工廠做粗工、到墳場建墳墓,只要能養家的工作,他從不覺得委曲。

寶妙身懷六甲一樣要工作,要維持一家生活必須要有二份的收入才應付得來;她曾是建設公司的會計、賣過剉冰、房屋仲介、補習班老師、學校代課老師、地政事務所約聘人員、電子工廠的作業員。

工作不好找,無計可施之際,經人推薦雞鴨肉買賣,於是夫妻二人在南館市場買了攤位,一腳踏進宰雞殺鴨的肉攤生活將近九年,那時為了生活,只要可以賺錢,什麼工作都可以接受,沒有宗教信仰、沒有因緣果報觀,更別提這一個行業的收入可以讓他們算錢算到手軟,這麼好的賺錢機會怎麼能放過。

◎罔顧尊重生命等於賭注自己的生命

為了絡意不絕的商家與一般家庭大量的需求,他們向養雞場、養鴨場、養鵝人家買來的數量根本就應付不了,不得已自己也養了鴨,但還是沒辦法應付,沈寶妙與陳啟濤只得親自到雲林等地綑鵝群(整批購入),這一交易輸贏往往需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投注,不是賭博是什麼?

一到年節往往天未亮,屠宰工廠外早早就有人排隊等著買「牲禮」,更別說市場攤位賣出的數量,春節、中元節一個月可以賣出近二萬隻雞、鴨、鵝:「真的不誇張,那時候錢很好賺,有時候只需要一通電話調貨再賣出,就可以賺數十萬元。」

民間有一傳說,拜過的雞肉因為祖先、神明先享用過,所以會沒有味道,寶妙對此一說法感到好笑:「年節時生意特別好,工人從好幾天前就必需每天24小時輪班宰殺,然後送進冰庫冷凍,等到年節前才拿出來賣,冰的時間一久,當然就不新鮮,更別談細菌可能早已滋生了。」

◎殺生賺來的錢留不住

賺錢毫不費力氣,一忙起來,收來的錢來不及算,收攤後現金就全裝入塑膠袋,袋口一綁就往樓拱頂(閣樓)丟,等到有空時再慢慢算,那些年錢像流水一般的流進口袋,必定積存不少存款吧?

沈寶愣了一下:「真的,都沒有存到錢,」賺來的錢會留不住,為什麼?

「大家都知道我們生意好,賺很多錢,有人鼓吹投資不動產買賣,我們努力配合出錢,遇房地產低迷就認賠了事、親友借錢我們也不手軟,要多少就借多少、會錢被標走了還被蒙在鼓裡,會錢繼續繳、生意往來的客戶貨款沒有付,也不會去追討,錢來得容易,花錢就不會經過腦袋,出手闊綽、奢侈,但是當生意結束的時候,口袋所剩無幾,日後還得靠賣攤位的錢節省生活。」

即然這個生意這麼好賺,為什麼捨得結束?

「投入慈濟以後,就跟著素食了,慢慢了解因緣果報,我們都知道殺人要償命,難道雞鴨就不是生命嗎?這種錢我不敢再賺。」

三十多年前開始做慈濟是跟著李美慶從慈善訪貧開始,李美慶住在羅東,訪視的責任範圍卻是在宜蘭、員山、壯圍一帶,要到員山看個案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必需要在地的人帶路,沈寶妙就帶她員山、壯圍四處去訪貧,有機會看到因貧而病,因病而貧的家庭日不充食的困境:「也許我的一餐就可以讓這些家庭生活好多天,」一想到這些家庭的際遇,就感到不勝欷噓。

「家」的定義是什麼?

在竹圍與竹圍之間繫上塑膠布,就是一個「家」;有人和豬狗同睡、同吃一鍋撿來的飯,晚上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天空,那也是「家」;還有獨居的肖阿母不讓人整理那快被圾垃淹沒的「家」,好多志工都被她拿木棒打過;還有一對母女的「家」雜味撲鼻,為了幫她們打掃,愛面子又有潔癖的寶妙不得不強迫自己跟進屋裏,隨即就逃出蹲在一旁大吐,每一個個案都有說不完的故事,他們都是示現苦相的菩蕯,讓寶妙看到自己的幸福。

寶妙在1991年受證慈濟委員,1994年就開始參與國際賑災,到過的地方有湖南省湘西縣、湖北省武漢市、江西省都昌縣、四川省汶川、北韓、菲律賓、印尼紅溪河,陳啟濤還去了蒙苦。

汶川地震關懷團進駐一次最多30多天,她去了三次,停留在汶川有80多天。

記憶最深刻的則是在武漢育幼院,大陸當時還是實施一胎化,育幼院裡多的是第二胎生下來就被遺棄的孩子,慈濟為育幼院重建院舍,十多年後那些孩子特地來台灣感恩慈濟,時隔多年,當看到來自武漢育幼院的孩子們,內心的歡喜是無法用言語形容。

出國賑災讓夫妻二人感受很深,國家的經濟差別、家庭生活的差別、有父母疼與沒有家的孩子生活的差別,能夠生在台灣只有幸福可以形容,這也應驗了:「有苦的人走不出來,有福的人就要走進去」,助人還能夠反觀自省,無非是最好的生命體悟了。

◎為善 與時間爭時間

長年奔走慈濟志業,不論寒暑或雨晴,不管年節或平日,三十多年來初心恆持不變。2020年新冠肺炎在全球肆虐,慈濟配合防疫措施,為降低感染風險,活動大都暫停。

這一年的母親節是沈寶妙第一次由孩子們陪著過節,孩子們從小就跟父母到處訪貧,回家看不到媽媽是很正常的現象,他們都知道:「媽媽又出去幫助人了,」早年夫妻出國賑災,三個孩子都還是國小生,好在有婆婆和娘家媽媽幫忙照顧,在國外看到生下來就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回到台灣看自己的孩子,那是苦難與幸福的對照,是形容不了的心疼。

2015年健檢時意外發現肺腺癌,2020年才開刀治療,為了開刀需再進行縝密檢查,醫師驚訝的對她說:「這一顆腫瘤在您體內已經很久了,」有多久呢?「至少十二年以上,」醫師的回答讓人難以置信,肺腺癌屬惡化性很高,且常發生遠端轉移,癌細胞增生也快速,但是在她體內的癌細胞竟然可以安然不動,維持現狀沒有惡化的與她和平共存十多年?

得知身上有腫廇,而且是惡性,心裏會不會有面臨死亡的恐懼?

寶妙歪頭想了想:「好像沒有哩,我們都了解有生必會死,那是逃不過的,只是早晚而已,檢查出來之後我還是吃得下、睡得著,有一句話『生命的意義不在於長短,而是在於寬度和深度,』如果治療無效,就把大體捐了,化無用為大用,給醫學生上一堂實體解剖課不是很好嗎?」

「『人生只有使有權,沒有所有權,』這一句話說得太好了,身體只是借我們使用,那能要求它讓我們使用多久?」寶妙對物、對錢財也抱持著同樣的理念:「有些人為了爭奪財產,兄弟鬩墻、父子反目,那些有形的東西只是借我們用而已,死了什麼也帶不走。」

脫離殺生的事業之後,身體卻因為生病而連續的開刀,過程包括巴氏腺囊腫開二次刀,還有跌倒骨折、盲腸發炎、子宮也開刀、去年肺腺癌開刀切除,以至身上留下的刀疤一個接一個:「想一想過去為了賺錢殺了無數生靈,現在身體所承受的刀劫不就是殺業的果報?也許與刀下的生靈累世以來就『相欠債』,這一世能夠用身體徹底了結恩恩怨怨,債還完了,來世好修行,」這麼一個轉念,心裡更加坦然接受連續而來的刀劫。

從發現肺部有癌細胞開始,寶妙就將這一位不速之客當作是「好朋友」,每天早晚還會問候請安,為了能夠出門成就善業,她會和這位「好朋友」溝通:「希望我們可以和平共處,讓我可以利用這個身體去做利益人群的事。」

願力不可輕乎,從發現到開刀,寶妙得到「好朋友」的護持,一直和平共存,直到醫師鼓勵她開刀取出腫瘤,她才不得不與這位「好朋友」道別:「不好意思,我必須開刀請你離開了。」身上的「好朋友」讓她透徹因緣果報歷歷不爽,造了不好的因,換來的代價讓她心生警惕,她鼓勵大家:「不要為了自己的生命去傷害其他的生命。」

公公在三十年前就教她不要燒紙錢,那時候寶妙感覺到不可思議,公公告訴她:「燒那個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風水師會說得天花亂墜,那都是為了要賺錢,客人紙錢燒越多,他就可以賺更多錢。」寶妙從此不再燒紙錢,沒有想到事隔多年,慈濟也倡導不燒紙錢,一來保護森林、二來減少空氣污染,以當時的風俗習慣,一位地理風水師竟然不迷信,直叫人難以置信。

經過慈濟人文的潛移默化,寶妙的人生有180度的轉變,這是她所料想不到的,過去的生活環繞著錢,現在則是一心一意只想著,如何做更多好事,過去是消福,現在是知福、惜福,以期讓堪用的身體盡量造福。

「食人一斤,還人一斗」寶妙為過去所造的殺業升起懺悔心:「一命償一命,趁我現在身體還能夠還,我要趕快做,回向給那些刀下生靈。」沈寶妙和陳啟濤將過去的屠宰場改變成為環保場,希望能夠以保護大地的力量來洗滌過去的殺業,更期待帶動鄰里,作伙來做好事。

圖左 :寶妙與感恩戶親同母女,除了定期複查之外,年節也會特地前去關心。[攝影者:廖月鳳]
圖右 :位於宜蘭縣員山鄉鴻德養護院的院民以老年、身障者為主,慈濟志工每年佛誕節都會前往為院民舉辦浴佛,陪伴他們過母親節,寶妙與老菩蕯互動。[攝影者:許台生]

圖左 :陳啟濤在養護院與老菩蕯以手語歌互動。[攝影者:許台生]
圖右 :沈寶妙(左一)與員山鄉的大三鬮慈惠寺主委宣導環保對環境的影響,她向寺方提出希望春節期間平安粥供應的碗筷能夠捨棄一次性餐具,改為可重複使用的碗筷,以減少垃圾量,為環境保護盡一分力量,更讓香客到寺裡祈求平安之餘也能夠一起為地球做好事。[攝影者:陳啟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