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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飛來橫禍
警察敲門的時候，患了重感冒的章德湘先生勉力起床應門，警察告知章太太車禍死亡，章先生萬分不解、反覆詢問：「怎麼會呢？她剛剛還在廚房煎雞蛋、烤土司，怎麼就沒了呢？」 警察見狀連忙問他：「你有家人嗎？」章先生仍是表現很茫然：「你說她死了是怎麼回事？」一直到章家女兒靄琳回家，才確認了這個惡耗！
鄭茹菁（慈暎）是第一個抵達章家的志工，當時章先生仍處在巨大震驚之中，章家女兒正在整理眼前的千頭萬緒，志工得知章太太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家屬婉謝助唸儀式，志工只能在 旁關懷陪伴。1月2日，志工陪同章家女兒及表姊前往法醫室認領遺物，女兒見到媽媽生前配帶的項鍊不禁悲從中來、痛哭失聲，她不斷詢問媽媽出事前的種種細節，法醫室人員正色 勸她：「有些事情恐怕永遠都找不到答案了，別再追問了，否則妳會把自己逼瘋的！」志工也安慰她：「她在出事的一剎那已失去知覺，沒有受太多的痛苦，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為什麼章太太會在賭場的車庫裡超速駕駛？法醫無法確認的某種「突然發病」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導致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猛踩油門、造成憾事；但章先生也有疑問：「她從來趕 晚不趕早，為什麼那天會提早出門呢？難道是天注定的嗎？」章太太應該是下午一時到賭場的，不知為何會提早兩小時出門，章先生非常自責：「平日都是我載進載出，如果不是因為 重感冒，她就不會自己開車出去，都怪我…。」志工安慰他：「萬般皆天命，半點不由人；逝者已矣，應該保重自己，否則章太太在天之靈也會擔心。」
照顧章先生成了陪伴的重點，因為重感冒加上傷心，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幾日下來形容憔悴，幸好章家女兒非常孝順，一直陪在爸爸身邊跟他說話、幫他按摩，為了讓他有食慾，志工 特意送去酸酸辣辣的墨西哥沙拉及熱湯，有時是簡單的三明治過去，章先生總算慢慢願意進食了。
章先生不嚎哭、不流淚，志工每次去看他都是安靜地坐在一邊聽人家說話，章家表姊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說：「哭出來會好過些，別悶在心裡！」他聽話地點頭卻還是不哭，偶爾說 出的幾句話卻讓志工想哭；章先生指著小陽台的小鍋、小灶說：「她都是在這裡作飯，怕屋子裡有油煙，太太好能幹，每餐都有三菜一湯。」志工打開廚房抽屜，發現每樣東西都分類 整齊、乾淨清爽，就連超級市場的購物塑膠袋都折疊方正如豆腐乾，章先生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她就是這樣，愛乾淨！」志工透過章先生的思念和他手中的遺照，彷彿看見年輕、 漂亮、聰明又可愛的章太太就在眼前，章先生喃喃自問：「叫我如何不想念她？」
每次志工離開前都會問：「還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有一天，章先生拉著志工的手很認真地請求：「妳可以把我太太變回來嗎？」志工聞言語塞，只能勸他：「其實她已經住在你心 裡，一直沒離開，知道嗎？」告別章家，志工下樓時看到結冰的路面，意識到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新年竟成永別
1月3日深夜，慈濟會員蔡傅瑞雲來電告知慈濟志工：「蔡先生不行了，醫院通知要轉去心蓮病房。」隔日一早，志工慈暎帶著蔡家人前去殯儀館安排後事，蔡哲夫先生當晚就走了。 接到通知的時候，蔡太太還在賭場上班，蔡太太的同事 ，也是慈濟志工的林秋蘭陪她請假，驅車載她前往地處偏遠的心蓮病房，當日休假的志工慈暎最早趕到，蔡家人在病房裡傷心 哭泣，志工對兩個兒子說：「爸爸現在一定很害怕，請你們兩位在他耳邊大聲唸經，他還聽得見，讓他走得安心！」她帶著蔡家兩個兒子和小姨子一起助唸，一個小時後，蔡太太在 志工張愷倫、楊桂雲、黃寶珍及林秋蘭的陪同下來到病房，恭敬虔誠地為蔡先生助唸兩小時並回向給他。
那晚天很黑，志工慈暎開車回家的一路上，揮之不去的盡是蔡先生憨厚的笑容，想著想著就天亮了，她又帶著蔡家人去殯儀館， 隨即著手繁瑣的殯儀事務安排，告別式定在三天後， 只等死亡證明書批下來就立刻火化，館方人員不解地問：「為什麼這麼急？」因為他生前交待：「別把我一個人丟在殯儀館太久，這裡都是美國鬼，我不會講他們的話。」承辦人員又 再三推薦鮮花、紅木棺材等豪華項目，但家屬因為預算有限而默默搖頭，蔡太太說：「他不喜歡花」，聽說他一輩子沒送過她一束花，承辦人員大呼不敢置信，志工打圓場說：「中國 男人不擅於當面表達愛，再說，他這一生很節儉，如果知道我們花大錢給他辦喪事，恐怕會氣得從棺材裡跳起來呢！」
工作結束後，蔡太太感激地拉著慈暎的手說：「幸好妳這兩天休息，要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慈暎有感而發：「蔡先生總是很『配合』我！即使走到人生的盡頭，他也要選擇我 休假的那兩天，讓我能夠陪他最後一段。」
蔡家夫妻於2006年搬進拉斯維加斯，慈暎是他們進城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經由她介紹進入賭場工作；經過一年多的臨時工過程，總算有資格應徵正式員工，當時的蔡先生只會說 「ok！」及「very good！」兩句英文，面試時的驚險讓人直冒冷汗，而他卻以獨特的智慧四兩撥千斤，順利擊敗其他應徵者贏得工作。
當主考官問蔡先生：「五年後的你會變得怎樣？」他說：「Very good！」；主考官又問：「你願意配合工作需要而調整工作時間嗎？」他說：「ok！」；最後一題是： 「你想做白班或夜班？」只見他隨手拿起紙筆，畫了一個太陽、一個月亮和一個星星，連說三個ok！ok！ok！，慈暎至今仍記得他兩手各豎起一隻大拇指的模樣，真的很「經 典」！
蔡先生的老美、老墨同事知道他走了都很心疼，自動捐款作喪葬之用，其中有一位艾麗西亞 （Alicia Rodriguez） 為了鼓勵大家捐款，把家裡的部份首飾拿出來 賣，從髮夾、耳環、項鍊到手鐲應有盡有，價錢從一元到五元不等，得款全數捐給蔡太太，另一位同事莎拉 （Sara Fernandez） 找了一個空盒子，用黑膠布纏緊， 上面貼了蔡先生遺照，留一個缺口投入捐款，兩位同事抱著箱子及首飾兜售募捐，她們都是慈濟會員，據說抱著紙箱募款的點子是「參考」街頭募款的型式，拆箱清點的時候特別請慈 濟志工慈暎過來見證，聽說這也是參考慈濟的誠正信實，當這項義賣的得款交給蔡太太時，，讓蔡太太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十二名志工出席蔡先生的告別式，誦經過後，大家聚在一起懷念蔡先生，韓學蘭以「那麼好的老人家！」來形容蔡先生，親戚傅美鈴羨慕他的影像將錄影存放網路100年，她對著他 的遺相說：「你現在是明星了！」林秋蘭是他掛在嘴邊的「阿妹姊」，林濟克說他是「一喝酒就話很多的人」，最後，大家一律的評語是—他真的很「鹹」（台語的意思是吝嗇）！
此時慈暎大表反對，她說：「蔡先生對我很慷慨，總是變著花樣做飯給我吃，從沒忘記過我的生日，每一年的生日都做又細又長的麵湯祝我長命百歲。」韓學蘭補充說：「大夜班下班 是早上七時，他不趕著回家睡覺，反而坐在車上等超市九時開門，好買菜作飯，全世界就是對她最好！」大家異口同聲地對慈暎說：「全世界就是對妳最好！」
慈暎回想聖誕節前的一個晚上，前去加護病房探病，蔡先生正好悠悠醒轉，因為插管無法言語，只能用悲傷的眼神看著她，她知道他想說的話：「你放心，我會照顧蔡太太，孩子的事 也會幫忙。」蔡先生聞言胸膛起伏、神情激動，慈暎和他淚眼相對，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對話」；聖誕節那天，拉斯維加斯的慈濟孩子組隊到各醫院報佳音，也來到了蔡先生的床 邊，小女孩的琴弦跳躍出許多快樂的音符，但他們之間只有悲傷，因為，他們心裡明白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慈暎問他：「好聽嗎？」他用盡力氣點了點頭，接受了她最後一次的好 意…。
歡渡新年，賭城街頭看板仍是喜氣洋洋，電子秀帶來了洶湧的人潮，困在其中的是周旋在忙與盲之間的人，他們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然而，慈濟卻是這個忙碌的城市中，不疾不徐的 風景，慈濟人總是步履沉穩，適時提供溫暖給那些行色匆匆或迷失方向的人，無論是章家或蔡家的家人，都非常感恩慈濟人的出現，手牽手陪伴他們走過飄雪的季節。
附錄：
章家的感謝函 撰文：章靄琳/英翻中：楊大蓉
2013年的元旦，家母在一次悲惨的車禍中喪生。因事發突然，讓我們全家完全失去方寸，亂了手脚。家叔章惟豪先生是佛教慈濟基金會的志工，聯絡了同是志工的鄭茹菁女士。茹 菁接到電話馬上行動，她是第一位來到我們家表達慰問的人，並且提供了寶貴的協助。
茹菁的知識、經驗和處事的能力為我們全家人在此最困難的時候，带來了許多安全感。她持續的關懷和慷慨的胸襟震撼了我們；不論是在突發的狀況，或是讓我們不知所措的混亂中， 茹菁總是在我們身邊给我們支持。這輩子最恐懼的時刻就是到法醫室認領媽媽的遺物時，也是茹菁陪着我。她連我們最細微的日常生活都细心關照，總是在我們無心進食的時候送飯勸 食，茹菁的慈悲心腸和親切的友情深深地打動著我們的心。
茹菁助人的精神和我們全家成為基督徒的原因是相同的。祖父去世時，祖母曾受到教會的幫忙。因為受到了天主教的接濟，祖母和她的子孫們都因「神愛世人」的精神而成為了虔誠的 基督徒。感谢茹菁，因為受到了她的幫助後，我現在更能體會人道和慈善的意義，能和茹菁和其他慈濟基金會志工成為朋友是多大的恩寵啊！
On January 1st, 2013, my mother was tragically killed in an auto accident. It came as a total shock that debilitated our capacity to function. My uncle, Peter Chang, a member of the Tzu Chi Foundation, contacted Ms. Audrey Cheng. She acted immediately and was the first one that came to the house to offer her condolences and invaluable assistance.
Audrey’s knowledge, experience, and capability provided much comfort to my family in our desperate times. Her constant companionship and profound generosity astound us. In the midst of extraordinary circumstances and utter chaos, Audrey was always there, giving us support. She was by my side when I encountered the most dreaded situation when I collected my mother’s belonging at the coroner’s office. Even our basic needs were met and we never went hungry because she thought of everything down to the last details. Audrey’s charitable efforts and loving kindness touch our hearts deeply.
Audrey’s devotion to help others is similar to the reason why our family became Christians. When my grandfather died, my grandmother received help from the missionary. Through the benevolence of the Catholic Church, my grandmother and every generation thereafter became devote Christians through the spirit of Jesus Christ. I now know the true meaning of humanity and charity as I am on the receiving end, thanks to people like Audrey. Of all the wonderful people I met through the Tzu Chi charity team, I am privilege to have Audrey as a friend of our family!
She opens her arms to the poor and extends her hands to the needy. Proverbs 31:20
圖左 ： 志工透過章先生的思念和他手中的遺照，彷彿看見年輕、漂亮、聰明又可愛的章太太就在眼前[攝影者：鄭茹菁]
圖右 ： 章家女兒非常孝順，一直陪在爸爸身邊陪他說話、幫他按摩[攝影者：鄭茹菁]
圖左 ： 兩位同事抱著箱子及首飾兜售募捐[攝影者：鄭茹菁]
圖右 ： 十二名志工出席蔡先生的告別式[攝影者：鄭茹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