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全 音樂展現人文精神

2010-10-08   | 慈濟基金會
李壽全老師的創作縱跨時間、橫越領域,無論肅穆、流行、搖滾、民歌等各種音樂類型,都有著濃厚的人文風格。(攝影者:郭育竹)
李壽全老師是臺灣『民歌時代』的推動者,也是音樂圈當年公認的王牌製作人。他的創作縱跨時間、橫越領域,無論肅穆、流行、搖滾、民歌等各種音樂類型,都有著濃厚的人文風格,也總以最簡單的方式讓聽眾產生共鳴與感動,往往成為一時經典。接觸慈濟後,他更能將搖滾的關懷與省思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對談人:殷正洋、李文媛、李壽全

◎壽全老師,音樂創作這條路是您從小的志願嗎?

李壽全:我從小就喜歡音樂,但在我成長的年代裡,一般家庭的經濟狀況不太可能讓孩子學音樂。我和大家一樣,歷經聯考、填過一百多個志願;後來陰錯陽差,走對路了,就開始做起音樂。

我念書時喜歡西洋搖滾音樂;大學打工時我當DJ,便把自己喜歡的音樂和大家分享。分享音樂可能是我一直以來的興趣;當我聽到一首好歌或好作品時,我喜歡介紹給別人。分享創作,分享對人生、對生命的一些看法,也許這就是我創作音樂的過程中很重要的元素。

我並沒有接受正統的音樂教育訓練,一切就是多聽、多做、多感受。我覺得感受反而是更為重要的;這部分比較獨特,每個人都不一樣。音樂創作者可以寫很多歌,但作品可能只是音符的組合、少了情感溫度。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生命裡有很多事就是順著因緣走,自然而然地走上音樂這條路,與我所學沒有多大關係。
大愛電視「殷媛小聚」主持人殷正洋(右)、李文媛(左)與李壽全老師展開音樂對談。(攝影者:郭育竹)

◎您很早就擔任音樂製作人,請問您的音樂之路是如何開啟的?

李壽全:我在大學時就開始自彈自唱,唱一些喜歡的民謠或西洋歌曲。退伍之後,正常的道路應該是進到某家銀行開始工作;但是,當時剛好新格唱片——也就是舉辦金韻獎的公司正在招考製作人。我想,做音樂、做唱片好像滿有趣的,於是參加考試,然後當起製作人。

我一進新格就製作了李建復的《龍的傳人》專輯。當時並沒有所謂的養成教育,我做音樂的經驗或能力,都是從過去所聽的唱片裡學習的;因為那可說是別人將自己的創意集中在一張唱片裡的心血結晶,我從中得到很多的養分,可以瞭解別人如何做音樂、自己又可以如何製作唱片。

◎1986年,您發行了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個人專輯《八又二分之一》,更邀請詹宏志、吳念真、張大春、陳克華等人一起寫歌詞。這張專輯抒發小人物的心聲及對社會的關懷之情,也入圍了台灣流行音樂百大最佳專輯。請談談您對這張專輯的感受。

李壽全:比較幸運的是我剛好生長在那一個年代,整個社會氣氛對創作者而言是很好的環境,因為有人會去聽、會欣賞,然後產生共鳴。當時有不少唱片公司有興趣出唱片,創作者也有想出唱片的衝動;很自然地,我也想自己唱唱看。

我認為那是個很幸福的年代,那麼多創作者可以自己錄製唱片,而今成為很重要的作品。現今的時空完全不一樣了,當時做的事情現在不一定能達成。

老實說,要做一張什麼樣的唱片,我自己當時並沒有很偉大的使命感;只能說,正好在各種因緣結合下無心插柳的成果,幸運地留下了成績。

我一直認為,很多事情如果強求,反而不見得能做得好;也許,對我而言,這些事情往往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或許是因為我不把自己當歌手看待,自然就不會刻意經營吧?

不過,這張專輯發行後,我就不太想再出自己的唱片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當音樂製作人而非歌手。因為,製作人製作完唱片後,工作就告一個段落了;可是歌手得繼續做後續的宣傳,不斷地上台或接受訪問,我認為那需要滿大的勇氣和耐力,非常辛苦。

◎為慈濟創作歌曲,是您音樂歷程中重要的轉捩點,請談談您的想法。

李壽全:我以前寫歌時,除非是非常流行的歌,我往往多少會考量這首歌是不是對環境、社會、生命有一些關懷和反省,這是搖滾音樂很重要的元素,也是我創作音樂裡很重要的一部分。

目前的流行歌曲裡較缺乏的社會關懷部分,在慈濟裡反而能讓我表現出來,有機會創作真正的作品;當然,在音樂形式上需要做一些調整。也因為我在大愛電視台工作過一段時間,與慈濟有較密切的接觸,讓我能比較準確地抓到節奏感。

李壽全老師暢談音樂創作。(攝影者:郭育竹)
我認為作曲並不辛苦,重點是要找到合適的旋律傳達訊息。一首歌詞可以寫出千百種旋律,但哪一種旋律才比較適合,能表現出慈濟這個團體或其想傳達的意思?這部分我認為比創意更重要。

基本上,在慈濟寫歌,有部分是已經有故事,我只是將故事寫成歌曲;另外則是因某些重要活動或是需要而寫歌,像是〈大愛讓世界亮起來〉。

不論如何,我總希望歌詞裡能傳達慈濟人當下做的事情、或是上人的心情、或是我們可以在這個團體裡看到什麼;我會試著把一些不同的文字,在不同的時空裡加以組合,藉以傳達一些訊息。

其實,當我寫慈濟的音樂時,我會想著證嚴上人——這段音樂節奏像不像上人走路的樣子?如此一來,音樂節奏就水到渠成地創作出來了,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還有個很重要的部分是,我也常常觀察師兄姊和上人之間的關係與感情,從中找尋音符與節奏感。一旦我把音樂完成,便會想像這些歌詞和旋律與上人及師兄師姊們合不合適;如果感覺到節奏是對的,那就對了。

◎〈盤山過嶺〉這首歌寫的是慈濟創立醫院的過程,其中包含許多人的努力。請您談談這首歌的創作歷程。

李壽全: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故事,只是當時沒有把它用歌曲表達出來。其實,最初只是要幫大林慈濟醫院寫〈田中央的大醫院〉;上人說,那要不要也寫花蓮的醫院?一開始我並沒什麼特別想法,只是上人將他蓋醫院的心路歷程講了一遍;我回台北時,突然想到了「盤山過嶺」四個字。

我小時候住在九份。我記得,有人生病時,大人要把門板拆下來,扛著病人送到醫院,我對這樣的畫面印象深刻。甚至,在九份找不到妥當的治療時,可能有人會到羅東聖母醫院或基隆醫院看病;我想,這種盤山過嶺的心境,在花蓮的情況應該也一樣。於是,當「盤山過嶺」的概念出來時,這首歌就順利創作出來了。

在〈盤山過嶺〉中有一句歌詞「咱要在那起病院」。那是因為,興建大林及新店醫院期間,若有活動或園遊會義賣時,師兄姊都會介紹蓋醫院的地點,然後手一指地說「我們要在那裡蓋醫院」;果然,不久之後,醫院就蓋起來了。

我認為,師兄姊跟著上人做慈濟是很奇妙的生命經驗,願力非常不可思議。所以,之所以會有「慈濟人對師父行」這句歌詞,那是我聽上人說過:「當我決定蓋醫院時,很多人都說,在花蓮蓋醫院成本太大,沒有什麼效果;然而,我頭也不回地堅定向前,因為我知道他們(弟子們)一定會跟在後面。」上人對弟子的信任及弟子對上人的崇敬——師徒之間的感情,是多麼深厚,大家跟著師父走的畫面,多震撼呀!

◎您的作品中也有和環保有關的歌曲,例如〈永遠的紅溪河〉。請您分享這首歌曲的創作歷程。

李壽全:〈永遠的紅溪河〉說的是印尼紅溪河的故事,最重要的是因為慈濟人把這條河流救回來了。

李壽全老師(右)表示,創作慈濟歌曲,可以完全符合以音樂關懷社會的期望。(攝影者:郭育竹)
如何將這樣的故事寫成一首歌?我想像:開始有人居住在河流旁,也逐漸有文化產生;然而,某些人會開始破壞它——我把整個河流的成長及遭破壞的過程、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猜忌都寫進去了。

這首歌錄完音的那天,我其實感到滿失落的:為什麼自己寫的不是基隆河或淡水河,怎麼寫到紅溪河去了?為什麼沒有為台灣或台北寫出像這樣的一首歌?大概是目前我們的社會似乎不太需要這樣的歌曲,反而是在慈濟裡有機會將這樣的題材寫成一首歌。

這是一種超越「創作音樂是為了賺錢或得到名聲」之類的因素;至今聽到這首歌還是覺得不錯,因為我把一條河流的生命譜成一首歌。

◎慈濟音樂中有一部非常重要的佛教經典〈無量義經〉,是非常成熟的作品。序曲一出來(第一個部分)就是「無量法門」的音樂,之後序曲裡就沒有再出現了;到了第二段〈德行品〉時,這個主旋律重現了,這是很重要的音樂概念。最難也最用心的是,將描繪「無量法門」的三十二個字用非常簡單的「Do Do Re Re Mi Do Re Re」旋律表達,在很短的音域裡讓大家很容易地感受旋律,把「無量法門」這三十二字攝入內心,這是一般創作者很難表現的部分。請您談談當初創作時的體會。

李壽全:慈濟人都知道《無量義經》裡的這三十二個字:「靜寂清澄,志玄虛漠~~」我記得以前在南港的大愛台時期,有一陣子我很想為它譜曲,但從來沒有成功過,總寫不出感覺來。

老實說,那段旋律的寫法不是我寫歌的方式,所以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怎麼會這樣寫。那時,有一天晚上,我在睡夢中夢到我向上人頂禮,但上人不理我,我突然間驚醒。驚醒之後,我到了工作室,歌詞就攤在桌子上;於是,我拿起樂器試試,旋律就出來了,就這樣為三十二個字完成曲子。寫完後我發覺那完全不是我以前寫歌的方式,風格有點不太一樣,它很平但很穩。

之後,當王副總把歌詞寫好時,我和李子恆兩人分攤;〈德行品〉是我寫的,〈說法品〉是李子恆寫的,〈功德品〉則是我們兩個一起完成的。

基本上,我希望音樂性要夠;因為,對一般人而言,這些歌詞滿艱澀的,我也承認有些我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和李子恆只希望能透過音符讓它變得流暢;因為,一旦音樂讓人有印象了,歌詞通常就會跟著記得了。所以,當我作完音樂時,對歌詞有更深的印象,甚至突然間有一些體悟。我發覺,經藏有這樣的神祕力量,突然間看到某些字時,會給你很大的震撼。

我還記得我們寫完〈功德品〉後,我拿去給上人聽,並向上人說,聽功德品的音樂,就會看到上人走路的樣子。上人說:「你應該說,聽到音樂就會看到整個慈濟人走路的樣子。」我說:「沒有辦法,因為您走在最前面呀!」

◎八八風災後,您創作了〈慈悲的心路〉,請談談這首歌的創作因緣。

李壽全:在創作前一個月,我曾聽到上人說,他決定做某些事情時,碰到一些不那麼順利的地方,上人就將心情寫出來,也就是現在大家看到的歌詞。

八八風災後,很多原住民不想遷居,還是想住在山上;事實上,在錄音室裡,我也聽到音樂圈的原住民朋友的意見,認為有些慈善機構不尊重原住民文化,一定要他們遷村∼∼

李壽全老師為〈慈悲的心路〉譜曲的目的是希望:慈濟人在碰到一些困難或障礙時,可以用這些文字激勵自己。(攝影者:郭育竹)
我就向原住民朋友說,上人的意思是因為山上已經不能再住了!十年前的九二一地震時,上人建希望工程時就不再建在山上了,因為他不想鼓勵人們住在山上,現在的想法也一樣。文化是跟著人跑的,人在哪裡,文化就在哪裡;到平地住,文化還是可以傳承的。我向上人提及此事,上人只說:「我們把它做好就是了。」意思是,做好了,雜音就會自動消失。

一般人可能會受外界說法的影響,可是上人對於該做的事非常堅定。在杉林大愛園區動土典禮時,原住民朋友們也把這首歌翻成原住民語言,在現場演唱。在慈善這條路上,其實會碰到很多困難;然而,上人都視為是一種勉勵。創作這首歌的目的是希望:慈濟人在碰到一些困難或障礙時,可以用這些文字激勵自己。

◎《靜思語》出版二十週年時,您也創作了一首歌〈讀靜思語〉,請您分享其中的意涵。

李壽全:《靜思語》是一本很有意義的書,很多人從中找到希望的指引;只是,如何將其精神轉換成一首歌呢?

當時我找武雄寫歌詞;還記得他說,他的書架上有各種版本的《靜思語》及《靜思小語》,所以很自然地就答應了。

過了三天,他打電話給我,表示靜思語的內容太廣了,實在不曉得該如何下筆,似乎怎麼寫都不到位;於是,我們開始腦力激盪,從頭想起。我認為,應該用「讀」靜思語的心情發想:究竟靜思語給了我們什麼樣的影響或啟發?〈讀靜思語〉這首歌就是這樣產生的。

〈讀靜思語〉演出時,有大愛台記者問我,哪一句靜思語影響我最大或感觸最深?我覺得,對我而言,每一句靜思語在不同時間裡都有不同的意義與影響;當然,也可能在不同的心境下有不同的感動。

(本文摘自:《大愛之友》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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