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親人，已如一只飄揚的風箏，假如有一根線，把它拉住了，這個風箏就會一直掙扎，祝福它，放下它，讓風箏自在飄到它該落地的地方。

當護病間已超越治療性關係，病人的死亡帶給護理人員無限的不捨與感傷外，也教化了我們對生命的體悟──珍惜身邊的一切。

面對病人非預期性死亡的衝擊，護理人員需要更多的支持，才能盡快走出陰影，繼續發揮良能。

因緣生因緣滅，感受擁有珍惜現在

那天，一位已出院的病患託人帶了一隻好大的玩具熊說是要送給之前住院時鄰床的小妹。我不知該如何處理那隻可愛的大熊，因為鄰床小妹在稍早往生，送助念堂了。

下午，護士曾沙倫來上班看不到她的病人，當告訴她發生經過及玩具熊一事，向來樂觀多話的她，立即沉默不語地走進更衣室換護士服。就在這時，志工師姊告知病人正在地下室助念堂接受助念，一會兒母親就要接回家了。我當下奇想，既然大家都如此惦念著她，不如延後一下交班，讓照顧過她的這些護士姊姊們送她最後一程吧！

「讓風箏飛吧～」就是哭紅了眼的沙倫寫下她與這個小病患的故事。

護理工作已經多年的沙倫，身邊見過無數的死亡，也親身經歷絕望的煎熬。她認為，「經歷生命的千變萬化後，『死亡』只是生命的常規，自然的進程罷了！小娟的死，讓我深刻感悟到，人生的苦痛是無窮的，過程是無價的。重要的是在擁有生命的瞬間，該如何提昇生命的價值！」她說：「生命稍縱即逝，該熱情的面對生命，珍惜所擁有的一切，謙虛、樂觀地面對逆境的挑戰。」所以我看見一直都是笑臉迎人、無限樂觀的護士沙倫。


死亡印象難磨滅，資淺人員需多協助

臨床經驗的累積讓資深護理人員在悲傷後能以病人為師，由此體悟生命，但是對於較年輕的新進人員來說，熟悉的病人非預期性的死亡，卻可能造成護理人員磨滅不掉的記憶。

平時見到護理人員非常專業地處理病人的往生，然而潛藏在內心深處卻有著他人無法想像的一面，一位工作將近二年的護理人員，談到她在支援急診時班內發生一位熟識病患自殺的案例。至今已過一年多，但對她來說卻是護理生涯永遠不可能忘懷的經歷。

「我轉病人到加護病房回來後，看到診間地上一大灘血，還來不及開口，學姊就叫著『你的病人自殺，在急救區！』。我就立刻衝到急救區差點沒暈倒，映入眼簾的是血肉糢糊的腹部，鮮紅的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一群醫護人員奮力地止血，學姊看出我的『休克』，立即叫我記錄急救過程及用藥情形等，好讓肢體仍有功能，經過一連串的急救後病人仍宣告死亡，實在令我難以接受‥‥‥」。

她描述當天的過程就如同正在上演的電影情節，歷歷在目，而回憶地當時的感受，還是難以想像一向開朗的病患，連續拿刀刺傷自己的勇氣從何而來？感覺是絕望還是憤怒？

她直接的反應是自己未及早發現有異樣，「我應該多關心他的」，於是被自責的負向情緒及行為包圍的喘不過氣，「會害怕」、「想哭」、「有陰影存在」。

國內外有許多學者的研究也提出，當護理人員面對病人死亡時會有的情緒包括：生氣，因自責未達到自我或他人的期許；產生自卑、自信心不足的防衛心理，導致挫折、情緒低落；因哀傷痛苦及道德痛苦而產生的掙扎；甚至過度壓力引發生理反應，可能產生敵意感‥‥‥等，一旦調適不當，熱情消磨殆盡，可能甚而離開護理行業。


給予支持鼓勵，陪伴度過難關

很幸運這位同仁的焦慮情況只持續一星期，因為一發生後立刻獲得很多支持。「章淑娟主任第一時間就到急診安慰我，讓我知道病人的蓄意自殺，並非我的過錯......。還有單位主管、學姊、同事也一直開導我，讓我能夠很快走出這個事件。」「雖然每次面對病人的往生仍然讓我非常難過，但是我學會尋求資源與別人談論，讓自己坦然面對死亡。」

從事安寧療護的許禮安醫師在《在心蓮病房的故事》一書中寫道，「醫護人員工作中的理性與冷靜，通常只是他們的保護色，不這樣的話他們會在病人生、老、病、死四苦中被折磨的千瘡百孔。只是在從事安寧療護工作的心蓮病房，我卻看見眾多的白衣大士每天用最真實的感情去對待每位病人及家屬，偶而會為與病人的死別落淚，卻還是不斷投注最真切的心情去照顧病人而毫不退縮」。在我看到的，不只心蓮病房的護士，而是大多數的護士內心都是同時存在堅毅、勇敢與柔弱、多愁善感，只是現實工作的忙碌讓我們必須暫且封閉感性的這道門。

期望大眾能夠給予我們更多的支持以及讓我們有更多的機會表達、抒發情緒。自性輕安，才能有更多源源不斷的能量來照顧病人。

資料來源：取自《志為護理-慈濟護理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