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又來看咱們老百姓。」慈濟志工走進河北省淶源縣的小山村裡，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自在，面對爺爺奶奶的各種情緒，也像兒孫般發揮了「撒嬌專家」的「黏功」，總能逗得這些「家人」樂呵呵，願意讓志工們動手整理久未打理的儀容與居家環境。志工們面對髒皮膚、污衣服嚇不退，抹桌子、剪指甲也難不倒，非得把這些山裡家人照顧得乾淨爽利，自己心裡也才踏實歡喜。

啞姑笑顏

泉塘村坐落在深山裡，山路兩邊植被豐富，不時有野鴿和山雞飛過，還有很藍色羽毛的翠鳥，在路上的小水坑裡飲水，頗有原始森林的風貌。由於地處偏避，交通艱難，村裡幾乎有勞動能力的人都漸漸搬離，現在村子只有二十幾口人居住了，大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

來到村口，見幾位婦女在閒聊，其中一位有五十幾歲的婦女似乎特別想說話，但是其他幾位卻不怎麼理她，再走近些才發現，原來那位講的話，大家是聽不懂的，她其實是個啞人，她的講話只是伊伊呀呀的發一些聲音。

由於長年的啞，無法與人正常溝通，村民們甚至都忘記她的名字，年紀也說不準確，大約是五十三、五十四歲吧，只是知道她的丈夫叫胡銳，現在在山裡幹活，晚上才回來。她也不是天生就啞，是小時候得病被庸醫扎針紮啞的。他們雖生養兩個兒子，但都不照顧他們，所以，在村裡，他家既非低保戶，也非五保戶，又沒有殘疾證，現在就是靠胡銳種些玉米，可當糧食裹腹。

她，穿著髒髒的秋衣，已看不來底色，家，黑洞洞的，地面沒有鋪過磚頭，就是土地，和外裡院子的一樣，凹凸不平，坑坑窪窪，她家的鍋和盆，裡面都是泔水樣的湯，似乎很久沒有清理過，蒼蠅倒是很喜歡，一群群飛得起勁。因為不能與人溝通，她很著急，眼睛瞪得大大的，使勁地說，而說出來的也只是那些個伊伊呀呀。

志工們要幫啞姑洗頭理髮，在她家卻找不到一張凳子和一個乾淨的洗面盆。找到她的梳子，還是老式的塑膠梳，是粉色嗎？梳齒上都是泥。一位鄰居大姐，看志工用手摳梳齒上的泥，忙抱著孩子回自己家，拿來一個刷子和凳子，刷子一看就是嶄新還沒有用過的，感恩鄉親們，真是幫了大忙。啞姑的頭髮好久沒有修剪過，縷縷髮絲鋪了一地；頭髮和梳齒上一樣髒，打過兩次洗髮液都沒有起泡沫。她拿出毛巾擦臉，毛巾也是黑黑的，快要爛掉的樣子。

村裡幾乎沒有外人來，志工一到，有幾位大媽也來到啞姑的院子聊起天來，村裡人總是不好意思給別人添麻煩，看到啞姑理髮後煥然一新，志工又力邀給她們理髮，有兩位才互相推薦著坐到理髮席上。而另一小分隊也在同時，在另一家幫助兩位老爺爺整理頭髮。

啞姑理完發非常高興，又回屋換了件幹衣服，只是衣服太少，這樣的盛夏，她只有一件高領的厚秋衣可換了。她似乎不太在意這衣服，而是難得燦爛地笑起來，她笑的時候非常好看，一邊笑一邊使勁地伊伊呀呀筆劃，誰都能看出，這是在表示喜悅、還有些小興奮。

金剛布施

泉塘村周邊的山裡，還有一些自然村，非常分散，其中有一個西遷柏村，二十幾口人，山上山下住著。山上住有一位李千爺爺，今年八十五歲高齡，一生獨身，是個低保戶，老人家腿腳已有些不靈便，村裡曾經提出讓他去養老院住，但他拒絕了。

上山時，有一隻小狗一直上竄下跳跟隨著，好像在給志工領路，見到李爺爺時，他正在吃中飯，是一盆紅小豆飯還有蔬菜，房屋雖破舊，但門框上今年換的春聯還在。

志工幫他理髮、剪指甲；柴房裡堆著棺材板，他表示哪裡也不會去住了，就是要一直在這山上，連身後事都提前做了準備，不給其他人添負擔，這就是有尊嚴的人生的吧。

志工要離去時，老人家突然返回黑漆漆的小屋，從床頭拿出一個布包，布包很破舊，包口用鐵絲和麻繩捆綁得很結實，一看就是老人家最為珍視的，也許是他最大的財富。打開布包，原來是一袋核桃，看成色是往年的，也許不止三四年的了，他抓出一把又一把，塞到我們每個人手中，雖然沒有更多的言語，慈愛之意直抵每個人的心裡。

下山了，遠遠望見主人還在山頂守望，像樹一樣端莊，志工手裡的核桃沉甸甸的。

我們都是一家人

當志工走進七十一歲的單身爺爺段根雙家時，爺爺熱情地跟大家打招呼，不再如上次志工來訪時的生疏。

「哎呀，又來看咱們老百姓！」爺爺始終自稱老百姓。志工的兩次造訪，讓爺爺覺得他這位老百姓似乎遇到了天大的恩賜，是「沒想過的事情」。

志工幫爺爺理了髮，又用爺爺一輩子沒用過的洗髮水幫爺爺洗頭，「哎呀，這個得勁（舒服）了」。爺爺舒服地一直笑容滿面。志工們仍記得上次看望爺爺，幫爺爺理髮時，爺爺堅持不麻煩志工們，在志工們一再溫言軟語的勸慰下，爺爺才接受理髮，還堅持要自己洗頭。

志工們直誇煥然一新的爺爺帥極了，周圍來湊熱鬧的鄰居看到燦爛的爺爺，也樂得說「從我進門起（嫁進夫家），就沒看到你這麼乾淨過呢」。「現在啊，就缺個老媳婦了，以後好好打扮打扮，老媳婦就來了」。爺爺聽到鄰居們的玩笑，更樂了。

志工幫爺爺照相時，爺爺似乎又遇到了驚喜，「哎呀，還給照片呢」，爺爺的笑容一直蕩漾在臉上。這些孫兒輩的志工們臨走時，將洗衣粉和毛巾、刷碗用具都留給爺爺，這次爺爺不再拒絕，而是「照單全收」，開心地抱著。

愛的分享

訪視後返程的車上，與兒子一同參加此次訪視的戴先生說起了心得。

「慈濟的師姊們，都是『撒嬌專家』。」戴先生發現，師姊們的撒嬌可以讓鄉親們瞬間打開心門，這是他從來沒有預料到的，他發願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放下身段，將師姊們的絕招學到手。

他說，自己早年曾阻攔太太參與慈濟活動，因為兒子尚在幼年，怕因此耽擱對家人的照顧，而且他也不曾理解早年慈濟人為何要義賣募款，而不如捐錢來得更省力。直到參與慈濟活動，他才瞭解到，募款更要募心。

（文：冼靜瑤、王淑麗、徐雨芬 河北省淶源縣報導 2012/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