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說不出口，但細心照護

病榻上的父親，彷彿成了嗷嗷待哺的嬰孩…

得知「愛灑人間」運動未久，父親也因長年痼疾終至無法行走；於是，我試著在每日的照顧裏響應這項「募心」善行。

長年依賴助行器的父親，儘管行動不便，卻依舊自行洗澡、用餐，毋需假手他人。每每洗澡時，總隱約傳來他費力刷洗內衣褲的聲音。「不用刷啦，我可以幫你洗…」父親不理會我的意見，依舊自顧地刷著內衣褲。

直至近日，父親因右髖骨疼痛而無法行走，我在攙抱間才發覺，原來父親有嚴重的肛廔問題，拖了多年卻不願讓子女擔憂…穢物從肛門旁的廔管流出，我驚覺長年來嫌父親體味重、不愛洗澡的真正原因，竟是這個毛病。

此後，父親不得不穿起成人紙尿片，而我也開始幫父親洗澡。

望著浴室裏赤裸的父親，或是床上光著臀等待擦拭的父親，我內心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感受─父親就像成了嗷嗷待哺的嬰孩，而從照顧他的視覺經驗裏，我彷彿穿過時光隧道，看到了曾在襁褓中的自己。

那種心情，既不是慨嘆，更非難過，而是「感恩」。我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平安成長，就是這樣被雙親、周遭親友給「膚慰」大的。我當下有點了解，一個人應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將愛灑給身邊的人。

陪伴就醫時才剛下車，坐在輪椅上的父親，以蒼白臉色表達他失禁的不適與抱歉。我試著將氣氛弄輕鬆，找到殘障廁所，將父親抱上馬桶，我則坐在他的輪椅上講笑話，並不斷送上沾濕的紙巾，協助父親將弄污的身體處理乾淨。

「看吧，這不就又ＯＫ了？別擔心！」最後將他推往洗手台時，他望望鏡中的自己，再以指尖撥撥斑白的髮絮，那種「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是給我最大的回饋。

由於治療關係，父親的肛門附近都是傷口，每日都得細心護理與藥浴；側身換紙尿片時，我將手壓在他的肛門附近，為父親解說肛廔狀況，讓他也了解自己的病情與治療進展。每天早晚換尿片，成了我們父子談心的時間。看著他乾爽地躺下，將寢室燈熄滅時，我有了照顧的心安，而父親的輕安好眠，也說明了他的欣慰。

父親的疾病於我而言，是一段特殊親子關係的示現；我發覺：人生必然的老、病、殘不一定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看待它的態度。人與人之間也是如此，選擇哀傷、仇恨或原諒，全是心念。

感恩「愛灑人間」運動的適時叮嚀，提醒我應盡可能在人旁營造出和善氛圍，至少不要因不耐、焦躁而失去對自己、對他人的寬容；這樣的負面情緒，會像波紋般層層擴散開來，甚至累積成戰禍。

雖然對父親的愛說不出口，但我選擇用做的。

資料來源：取自慈濟月刊4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