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多，住在吉隆坡鬧市一隅、冼都鐵道局非法木屋的印裔婦女古芭瑪，摸黑起床，在廚房裡準備食物。一鍋白飯、一鍋咖哩汁，配上一點青菜，就是古芭瑪一家四口一天的食物了。聽到廚房有聲音，兩個女兒也起床，看見媽媽把飯菜都裝進塑膠盒裡，她們知道，今天週末不用上學，得陪媽媽去做工。

艱辛中的幸福

走出家門，天猶黑漆漆地，街道一片靜悄悄；車子行人，稀稀落落。走了大半鐘頭，十一歲的小女兒斯里拉珠米累了，哭喪著臉問媽媽：「為什麼要走這麼遠的路？為什麼不坐巴士？」古芭瑪搖搖頭，喃喃地說：「坐巴士要兩令吉，走路不用錢啊！」在斯里拉珠米的小小心靈裡也許無法體會，每天兩令吉的交通費對媽媽來說，可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看見女兒疲累的模樣，古芭瑪彷彿在鼓勵女兒說：「能走路去做工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有工作就有錢，我們就不必挨餓了。」

當天邊亮起曙光時，驅散了寂靜冷清的黑暗；古芭瑪和女兒抵達了目的地─安邦達邁路的高級出租公寓。在公寓值夜間保安的拉瑪，看見妻子古芭瑪和女兒到來，疲憊的神情也為之一振。接過妻子遞上來的飯菜，他趕緊吃下，而後到樓梯底下的小房間休息。古芭瑪則接替丈夫，開始日間的保安工作。

早晨的空氣清新涼爽，古芭瑪和十二歲的大女兒古慕達維莉（簡稱古慕達），趁著公寓居民尚未起身之際，先行打掃。忙完打掃工作，古芭瑪穿起保安人員的制服，正要開始一天的工作，卻看見慈濟志工王慈耀駕車進來。

「那個阻塞的溝渠已經清理了，這些花草也已修剪過了；還有，這兩個大花盆裡有白蟻做窩，需要清理；樓上還有個空房出租；三樓的住戶，這星期天才搬走…」古芭瑪迎上去，不停地向公寓管工王慈耀報告。

拉瑪夫妻就是透過王慈耀的推薦，才有機會獲得這份保安的工作。「如果沒有師姑，如果沒有新芽助學金，我們現在的生活，也不知怎麼過？」在王慈耀面前，古芭瑪毫不掩飾感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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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免費食物的日子

王慈耀凝望眼前三母女；她們穿著整齊，儀容也梳理乾淨，不由得豎起拇指讚歎一番。回想當初見到古芭瑪一家的情況，王慈耀難以想像那時候的古芭瑪，會變成今天容光煥發、精神奕奕的模樣。

2008年8月，當慈濟新芽助學金的家訪開始進行，志工根據學校呈上來的提報表格，踏入社區各角落。只有路名、沒有門牌、沒有電話的情況下，問了好幾家，也始終找不到就讀冼都的古慕達維莉住家。

想到住在這樣窮困環境裡的孩子，一定很需要新芽助學金，王慈耀特地跑到學校找老師，希望透過老師安排，跟隨古慕達維莉回家。等到約定的那一天，古慕達卻提早走了。王慈耀與志工們並不放棄，向同學們打聽後，一位認識古慕達的同學，很樂意帶領志工前往她的家。

「第一次去時，沒有人在家；第二次去，只有古慕達在；第三次，才真正有機會走進她的家，見到了她的父母。」

初次踏進古慕達的家裡，志工不由自主地搖頭嘆息。那是一間髒舊破爛、半磚半木的屋，整個家只剩門邊的「廳」，尚有一處空間可以睡覺外，其餘的地方都佈滿泥濘、雜物和一堆堆濕漉漉、發出陣陣霉味的衣服。

沒有一張可用的家具，也沒有電視、冰箱、桌子、床褥…最堪憐的是，他們每個月還得繳交一百三十令吉的租金。「我們沒有錢裝電燈、付電費，三年來就是在黑暗中度過。」拉瑪夫妻倆無奈地表示，結婚二十多年了，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尤其是三個孩子接連出世，生活更加困苦。

古芭瑪罹患甲狀腺腫大，已有十年之久。吞嚥口水稍感困難，然而她拒絕動手術。一來擔心手術費無著落，二來擔心動了手術，舊患復發。其實最讓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病痛，而是每天一睜開眼睛，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工作，及哪裡有免費的飯菜可以去領取？

先生拉瑪，只擁有紅色身份證（屬永久居留證，非永久公民），沒有一間公司願意長期聘用他。只能做散工，賺來的錢往往只夠付房租，根本無法糊口。古芭瑪也天天出去找工作，卻依然沒有著落。

「我曾經幫一間公司做打掃；做了一個月，負責人跑掉了，我和十個工人都拿不到一分錢。」古芭瑪的丈夫，也曾經被公司拖欠薪水，一分錢也得不到。輕輕地訴說，聽在王慈耀耳裡，格外心酸。尤其知道他們一家五口曾經挨餓四天，一家人擁抱在一起哭的情形，更為難過。

在那麼苦和絕望的日子裡，古芭瑪想過要喝農藥輕生，以求解脫；但，想想孩子是無辜的，才打消念頭。「我除了天天找工作外，也到處打聽哪裡有免費食物。」古芭瑪常常為了要去佛堂、廟宇，或是慈善團體領取免費食物，可以來回徒步四個小時，以讓孩子充飢。「我們不要求什麼，只希望有屋住、有飯吃；有工作，孩子有書讀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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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學金圓讀書美夢

當領到2008年10月頒發的第一次新芽助學金時，古芭瑪馬上為家裡裝上電燈，讓兩姊妹晚上有燈光可以溫習功課；再為她們添購校服、白鞋、書包、文具等。她輕輕叮嚀女兒要努力讀書，才不會辜負那麼多好心人給予的幫助。

古芭瑪很感恩新芽助學金不但解決了孩子的教育費，而且還獲得物資補助，並幸運地找到目前這份安定的工作。「我聽師姑的話到中央醫院看醫生，天天吃藥；現在，病情好一半了。」

古芭瑪想起十三歲的大兒子，因為不讀書、不學好，天天流蕩街頭；儘管心裡萬分不捨，但為了兒子的將來，她還是忍痛送兒子入孤兒院生活和讀書。


成績進步了！

「古慕達變了！變得乾淨；而且，開始有自信，成績也進步了。」2009年4月15日，王慈耀與志工走進聖若瑟淡小，頒發第二次新芽助學金時，古慕達維莉的印裔老師普瓦娜娃麗，看見古慕達穿著整齊、潔白的白衣、白褲、白鞋子來領取助學金時，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蹺課、儀容不整；成績不是『Ｏ』，就是在十分之內。」古慕達曾經是令老師頭痛、同學退避三舍的學生。

曾經去家訪的普瓦娜娃麗，看見古慕達那貧困的家庭時，深感震驚；當時的她，只能以一個字「慘」來表達自己的心情。「那時我才明白，古慕達沒有錢買校服和白鞋；衣著不整，所以被同學取笑；兩姊妹感到很自卑和孤獨，不喜歡來上課。」善良的普瓦娜娃麗很想幫助古慕達，可是，除了給予功課上的指點外，她也不知能做什麼？直到古慕達拿到新芽助學金，普瓦娜娃麗才驚訝地看見她的改變。「古慕達不再蹺課了，而且，每天穿著整齊，像個真正的好學生。」

讓老師最感動的是，臉上有笑容的古慕達，也有了好朋友；成績漸漸從十分，進步到二十分；學生的努力看在老師眼裡，突然明白了，一分鼓勵，一分關懷，真的能改變一個孩子、一個家庭。

古慕達笑得很燦爛。在她成長的心靈裡，最愛接觸王慈耀如媽媽般的笑容。她輕輕地對同學說：「安娣對我們很好，她會教我們梳頭髮、穿整潔的衣服，把家裡打掃乾淨，還要我們溫習功課。安娣還給我們很多東西，有電視機、洗衣機、腳踏車、顏色筆、書包…」儘管送給古慕達一家的東西，都是從環保站撿來的，但對一家子而言，卻是非常珍貴的禮物。

「將來我要當老師，像普瓦娜老師一樣，努力教導學生讀書。」從王慈耀手中接過助學金，古慕達第一次訴說自己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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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貧苦體會生命

訪視志工王慈耀，長年累月奔走長街陋巷，為的是走進一戶戶困苦的家庭，敲開一扇扇封閉、憂鬱，痛苦和悲傷的心靈之門。

經濟不景氣造成提報個案特多，去年十一月新芽助學金頒發後，個案更是倍增；每天，王慈耀似乎在跟時間賽跑，一個接一個地初訪，讓她忙得喘不過氣來。

但是，想到可能是他人生命中的貴人，王慈耀就不敢停下腳步。做訪視多年，看見太多的無常人生，也接觸許許多多的病痛和貧困，她的心始終保持當初的慈悲。「也許，我出生在貧窮的家庭裡，挨過餓，也經常把咖啡當奶粉喝；所以，對貧苦的人特別感同身受，總想拉他們一把，讓他們也能度過難關。」

因為家窮，失去了讀書機會的王慈耀，看見窮家孩子沒書讀，總感到格外的心疼，也總是設法讓他們復學。她難忘一位小學二年級的小女生，因為付不起學雜費，不敢去上課而自暴自棄；為了不讓小女生失學，王慈耀幫她轉學，還特地到學校陪伴；小女生深受感動，從此努力向學，年年取得好成績。

那天，王慈耀重遇小女生，她吐露出心中真言：「如果當初您們沒有這麼積極幫我；今天，我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怎樣的人。」輕輕地扶一把，卻改變孩子一生的命運；這分體悟，讓王慈耀越投入越歡喜。

對王慈耀而言，做訪視不再是付出而已，每個個案都是生命中的課程，時時刻刻警惕自己「心中的愛夠不夠？」、「有沒有把握當下？」、「能為苦難人做什麼？」

今天，看見古慕達一家的改變，王慈耀更堅定地告訴自己：「不管明年的助學金有多少家庭申請，我們一定要幫助有困難的孩子繼續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