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重賢 借「鏡」轉「境」

2013-07-24   | 凌涵沛
蔡重賢移民加拿大,接待他的朋友的太太是慈濟加拿大分會的慈濟委員,邀約他參與慈濟的活動,哪裡需要他,他就去哪裡。(攝影者:黃莉美)
「對不起!今天有點事,無法出任務了……」必須接受第二支心臟支架手術的蔡重賢,在被推進開刀房前,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通知」在慈濟大愛臺出勤務紀錄「合心共識營」的錄影工作夥伴們。

身材高大魁梧的他,十五年來背著厚重的攝影器材,穿梭在慈濟各項活動中,只要有需要,他都勇於承擔……

溫妮颱風來襲 瞬間摧毀畢生積蓄

重賢年輕時就是一名平面攝影師,擁有自己的工作室,由於事業上的成就獲得肯定,成為獅子會的「獅兄」,這個時期正是他意氣風發的歲月。

慈濟於1984年興建花蓮慈濟醫院,重賢的母親認捐一張病床,所以每個月都會收到《慈濟道侶》刊物,但即使就在眼前,他也未曾翻閱過,因為他認為那必定都是一些宗教的文宣。

1997年8月,溫妮颱風經過臺灣北部,颱風所帶來的豪大雨量破壞地基,擋土牆瞬間崩落,強勁的土石流造成新北市汐止區的「林肯大郡」坍塌,二十八人死亡,一百多位居民房屋損壞或全毀,無家可歸。而這剛完工不久的社區,正是重賢砸下畢生積蓄在此購置兩戶房舍的地方。他萬萬沒想到,當初建商以「臺灣第一座複合式整體開發的大眾貴族化社區」作為促銷號召,怎麼就如此地不堪一擊?

發生災變第一時間,重賢看到慈濟志工忙進忙出、無私無我救援,夜以繼日地付出,這種人飢己飢、人溺己溺的精神,著實感動了他。在還來不及向他們道謝,慈濟人任務完成後,就靜悄悄地撤走了;重賢當下就想:「假如將來我可以進入這個團體,那有多好呀!」

全家移民加拿大 一切從零開始打拚


但多年心血購置、裝潢、布置的家園一下子全都付諸流水,還是讓重賢萬念俱灰,對整個大環境失望極了。此時,申請多年移民加拿大的核准通知正好寄到,於是在短短三個月內,重賢匆匆帶著母親及全家「逃」至加拿大,做出年近五十歲,再從零開始拚事業的最後一搏。

移民加拿大前,清理家中要丟棄的雜物時,十九歲的兒子看到了一堆成卷的《慈濟道侶》,順手看了幾篇文章後對爸爸說:「這《慈濟道侶》還滿好看的喔!」重賢這時才好奇地從兒子手中接過來翻了翻,他發現不是想像中看不懂的經文,而是淺顯易懂的白話文,內容有許多感人的真人真事故事,深深地觸動了他的內心。

溫妮颱風造成「林肯大郡」坍塌,蔡重賢砸下畢生積蓄購置的兩戶房舍也受到波及。看到慈濟志工無私無我的救援,感動了他。(攝影者:黃莉美)
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異國討生活,步步驚心、寸步難行。所謂「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臺北獅子會會長的孿生兄弟,適時地幫助重賢解決了很多難題,諸如買房子、考駕照、涉及法律方面的問題等。

這位兄長的太太是慈濟加拿大分會的委員。重賢經過溫妮颱風災變與慈濟人近距離的接觸後,就一直希望有機會能進入這個慈善團體,所以師姊一邀約,他即欣然參與慈濟的活動。油漆粉刷、香積、拍攝骨髓驗血活動、支援救世軍,關懷街友、發放、煮熱食、訪視、急難救助、食物銀行等工作,哪裡需要他,他就去哪裡。

那時正值排演《父母恩重難報經》手語劇,他拿著相機幫忙拍照,被志工發覺他的長才,就鼓勵他加入慈濟影視組,重賢就此開始他培訓的漫漫長路。

天人交戰之際  父母恩重難報經現腦海

2004年母親回臺解鄉愁,卻因中風住院,心急如焚的他,此刻正在坐「移民監」無法立刻回臺灣,只好讓太太先行返臺照顧母親。

之前為了要拿到加拿大的公民權,培訓最後的回花蓮「尋根」必要課程,他也因移民監的束縛,無法離開加拿大而中斷。2004年九月第二次培訓尋根時,居住加拿大的時間夠資格向移民局請假了,趕緊回臺探望老母,也一圓尋根之夢。

在臺與主治醫生深談後,了解母親的病況不可能再回到那遙遠的國度生活;但只差二個月就可拿到的公民權,要放棄嗎?在異國歷經艱辛打拚的心血要放棄嗎?若回臺灣,一切得從頭開始,自己還有這體力、時間嗎?他又再度面臨困難抉擇。

正當重賢天人交戰之際,《父母恩重難報經》裡的字字句句,如洪水般衝現腦海。他立即頓悟,「是的,子欲養而親不待,行孝不能等啊!」當下,他決定根留臺灣。由兒子處理及結束在加拿大一切事物,一個貨櫃載回了二千多個日子的點點滴滴及酸甜苦辣的回憶。

回臺後,除了照顧母親,亦須為生活重新找工作。跌跌撞撞、尋尋覓覓,最後,決定承接已一片荒蕪的家族產業「五股墓園」,一人背負起經營墓園的所有工作。

一年後,當生活一切就緒,重賢上網找到天母住家附近的「建泰廣場」,重新與慈濟接上軌,參與慈濟各項活動;再次從頭開始見習、培訓、受證,終於走完培訓的漫漫長路。此後,慈濟路上總會看到一位高大壯碩、汗流浹背卻難掩儒雅風範的真善美志工,扛著錄影器材,走走停停在人群中。

一切交給菩薩 豁達地進入開刀房

蔡重賢(右)年輕時就是一名平面攝影師,擁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加拿大返臺後重新與慈濟接上軌,歡喜當志工;卻因健康因素,心臟裝了兩根支架,他仍樂觀幽默以對。(照片提供:蔡重賢)
2005年臺北慈院正在蓋醫生宿舍,重賢承擔清理工地雜物。有一回,他正在七樓的屋頂清除水泥塊時,突然覺得身體非常不舒服,以為是感冒不以為意,但三天後仍未好轉,才到醫院就診。經醫生抽血檢驗竟是心肌梗塞,肺部已積水,病情突然急轉直下,呼吸亦停止了,緊急送到急診室的加護病房搶救。

被救醒時,看到一張張著急的臉孔,他卻還能幽默地想著:「幾天來無法平躺地睡個好覺,此刻正是一覺好眠,卻被吵醒了……」不久即帶著「一切交給菩薩」的心情,豁達地進入開刀房,這是他在心臟裝上的第一根支架。

曾經承擔北區為社區影帶做回饋建議,因為白天有自己的工作,只能利用晚上時間觀看;他總是耐心地將每卷帶子從頭看到尾,常常得熬到深夜。但他仍樂此不疲,因為這樣他從中可以學習到新的拍攝知識與技巧,其實收穫最多的是自己。

2010年花蓮人醫會出班時,重賢因每天需注射胰島素,但在花蓮的作息時間與在家大不同,忘記藥劑的劑量須調整,造成血糖太低,直冒冷汗、全身發抖,被送到醫院急救時,醫生說:「再慢半小時就要休克了!」結果隔天五點不到,他就溜回工作室待命。

雖然有兩根心臟支架在身上,醫師跟旁人的眼光中好像是很嚴重的樣子,但他總覺得,「做的當下,我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所以很自然的,我就繼續做下去了。」

變成師兄  果然不一樣

還在加拿大時,有一次,重賢拍攝一位慈濟志工,她分享外甥女在癌症往生前,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囑咐要器官捐贈的種種感人故事。在錄影時,重賢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流下淚來,還擔心別人發現不好意思,趕緊換另一隻眼睛拍,偷偷擦拭眼淚;回過頭看,發現大家全都哭得稀哩呼嚕的。他萬萬沒料到,從此這樣的經驗竟一再上演……

慈濟三十五周年,與加拿大師兄、師姊回到花蓮靜思堂參加骨髓捐贈相見歡。臺上臺下感動地哭成一團,他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一樣想法子偷偷拭淚。

又一次,影帶共修時播放抗癌志工林月款的故事。從月款發病到往生,都是重賢掌鏡隨時跟拍。對月款坦然面對死生,勇敢地走出來分享生命的真諦,重賢看在眼裡十分敬佩。此刻,他終於忍不住封存已久的不捨之情,獨自躲到大柱子邊嚎啕大哭。

在鏡頭下,看盡了人生百態及悲歡離合,加入慈濟後,重賢變得很容易受感動,身段也柔軟多了,感情更豐富。

從事墓園管理 回歸內在清淨本性

蔡重賢根留臺灣,承接已一片荒蕪的家族產業「五股墓園」,一人背負起經營墓園的所有工作。(照片提供:蔡重賢)
重賢現在的工作是墓園管理,要整理墓園雜草,保持環境優美整齊,讓來到這裡的親人或參觀者都能感到舒適。他在園內修建了一座地藏菩薩的亭子,供奉一尊莊嚴的地藏菩薩,每天上工前,先向地藏王菩薩禮佛三拜。

在整理環境時,他常趴在地上拔草,旁邊三尺底下躺著一位往生者,可是他心裡沒有畏懼,反而心生歡喜,因為能跟他們結一分好緣。

很多朋友知道他現在是「墓園管理者」,都很訝異地說:「你那ㄟ屈ㄟ落去(臺語,委屈之意)?」重賢一點也不在意地回答:「現在的我,知足常樂、生活多采多姿!」在經歷過人生潮起潮落後,能成為一個與世無爭的人,是回歸內在清淨本性,用一個更寬廣的心來看待事情。

他很高興從事人文真善美及墓園的工作,因為工作量大,每每大汗淋漓,正好做體內排毒,一舉數得。包括心臟因梗塞而結疤的部份,醫生說不會好轉,後來再檢查卻改善很多,連醫生都很驚訝他身體的變化。

父女倆攜手 走在真善美福田上

重賢希望透過鏡頭,讓更多人能知福、惜福、再造福;不論在技術或經驗上,他都急於想傳承給後進……

有一次,請他分享在慈濟醫院急診室急救時的情形,問到是否有看到亮亮的光?他幽默地回答:「當然會亮亮的喔!如果你想知道,請加入人文真善美,我再告訴你。」

隨後他繼續解釋道:「當人瀕臨死亡時,瞳孔會放大,視網膜會接觸到較多的光線,所以會看見亮亮的,瞳孔就是鏡頭的光圈……」他把嚴肅的話題帶入攝影的理念,自娛娛人又帶期許的口吻,他多希望能邀到志同道合的夥伴進來,一起傳承美善。

女兒嘉莉受父親多年來的薰陶,如今也一起承擔平面攝影及錄製的工作,重賢說:「她是我的『頭教師ㄚ』(臺語,第一個徒弟之意)!」父女倆攜手走在慈濟人文這一塊福田上,內心只有滿滿的感恩與歡喜。

(文:凌涵沛 臺北報導2013/07/24)
Copyright © 2024 Open Source Matters.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