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呂釗 鏡頭下 見故友無常

2013-09-11   | 王鳳娥
慈濟志工定期為新城鄉佳民銀髮族舉辦長青課程,范呂釗每次都用心錄下長者們活動的畫面。(攝影者:羅明道)
2006年3月10日深夜一點多。「鐵路崇德段有五位道班工被火車撞死意外,范師兄,你趕快到現場!」范呂釗接到慈濟志工潘榮桑的電話後睡意全消,立刻整裝帶攝影機出門。

夜深人靜、伸手不見五指的鐵道旁,趕來八位慈濟志工在助唸。透過探照燈光,范呂釗發現不遠處有一張掉落的鐵路職工名牌──「咦?這名牌不就是四十年未見的初中同學嗎?」看到散落在鐵道上的屍塊,再聽到家屬的痛哭聲,范呂釗心情很沈重。

停在事故現場三百公尺外的南下莒光號火車,車箱透出的燈光,在漫漫長夜的漆黑中,顯得異常不平靜;范呂釗抹去淚水,將攝影鏡頭朝向那列火車……

「怎麼明天未到,無常就來了?」范呂釗看到這無常示現的「苦」,他非常感恩家人平安、感恩自己在紅塵滾滾中,能迷途知返走入慈濟世界。

醉茫滾滾紅塵中

1952年,出生在花蓮鳳林鄉下大家庭的范呂釗,祖父規定:「每一房要有一男孩出來開電器行」;因此,范呂釗初中畢業先到花蓮市學一個月音響組合後,就回鄉和堂哥一起經營電器行。退伍後,他自己另開店當老闆,但沒幾年,鳳林人口外流嚴重,生意漸淡而結束生意。

二十八歲那年(1980),范呂釗帶著妻子兒女先後在臺北、苗栗受雇做社區共同天線和第四臺維修。1987年,他在臺中創業成立「快樂有線電視臺」,事業如日中天。

這時,為了生意交際應酬,范呂釗開始出入酒家、KTV、三溫暖等聲色場所,當然煙、酒、檳榔、賭和女人,統統來者不拒,每次應酬都是清晨三、四點才醉醺醺回家。

「你少喝一點不行嗎?」妻子田琦英很生氣地和范呂釗大吵:「每次那麼『早』回來,孩子都睡了;等孩子起床,你在睡覺……」

「我是在……應酬,那我帶妳出場,妳來幫我……喝酒好了……」每次范呂釗回家按了電鈴,就醉倒在門口,讓田琦瑛又氣又無奈,還要吃力地拖著醉得不醒人事的范呂釗上樓。

慈濟茶會啓因緣

1989年秋天,臺中慈濟志工李朝森邀請范呂釗參加慈濟茶會。茶會中,慈濟人暱稱「師媽」的慈濟志工王沈月桂的分享中有一句話:「煙、酒、賭博,這些不好的生活習慣,要戒就要馬上戒。堂堂六尺大丈夫不要被『三寸釘(香煙)』套牢……」范呂釗聽了如雷貫耳,當下感覺很慚愧。

九二一大地震後,全臺慈濟人愛的接力去蓋組合屋,范呂釗一連四梯次在埔里工地,為來自宜蘭、花蓮、台東的志工們留下愛的歷史足跡。等一有空檔,他就放下攝影機和大家一樣在工地「做工」。(范呂釗提供)
第二天,范呂釗掏出香煙正抽了一口,腦海突然憶起「師媽」的話,他心想:「男子漢大丈夫,說戒就要立刻戒。」於是將剩餘的長壽煙丟棄。剛戒煙時,因煙癮作祟而整天頭暈暈。有天,他在爬電線桿工作時,因頭暈而摔下來,幸好地面是較軟的甘蔗田而無大礙。

「我們回花蓮好嗎?」范呂釗想起慈濟茶會「師媽」也曾說:「行善、行孝不能等」——他思忖離開家鄉十一年,父親已年老體衰,是該回鄉陪伴父母了。和妻子商量後,范呂釗決定放下正在顛峰的事業,於1991年6月30日,帶著一家人披星戴月連夜搬回故鄉。

回花蓮後,仍然經營最熟悉的有線電視事業,在安家、安心後,他利用時間做慈濟志工,並於1992年受證慈誠。

「你的事業我們來幫你,你專心去做志工好了。」過去在臺中的事業夥伴,因為范呂釗待人寬厚熱心,來花蓮和范呂釗再繼續共事打拚;也因此,范呂釗很感恩可以全心投入做志工。

「鏡」轉的人生路

1994年11月,靜思精舍德契師父對范呂釗說:「下個月慈濟要推U2頻道,你可以來做錄影志工嗎?」

「好呀!」范呂釗未加考慮就買了一臺國際牌9000型錄影機(這是花蓮人文真善美志工第一臺錄影機)。憑著做有線電視,天天看「電視新聞」的經驗,他想:「拍一些前景、中景和特寫,再做訪問,『新聞』應該就是這樣吧?……」范呂釗大膽接下影視志工的任務。

剛開始,他在靜思精舍拍師父們接待訪客,後來有志工張前田加入,他就專心拍社區活動;例如地方新聞、慈濟兒童精進班、慈濟兒童合唱團、慈少、慈濟護專學佛社、居家訪視,及颱風過後,志工們去勘災、發放的記錄。

早年,范呂釗記錄許許多多慈濟大小活動和慈濟人、慈濟事的珍貴史蹟;他自己摸索無師自通學剪接,再將初剪帶子送到花蓮機場空運臺北,提供力霸友聯U2頻道「慈濟世界」新聞節目。

1998年元旦,大愛電視臺成立開播,要出班拍「新聞」的機會更多。「范師兄,你拍得很不錯喔!這『新聞』很快就會播出來。」聽到這樣的鼓勵,范呂釗不敢自滿,反而更用心精進學習。

大愛臺開播的年底,為感恩全臺影視志工的付出,特舉辦第一屆影視志工「金像獎」頒獎典禮,而范呂釗獲頒「勇往直前獎」哩!

因為那年十月「巴比絲」颱風侵臺,造成花蓮縣萬榮鄉見晴村八戶人家被土石流淹沒。范呂釗說:「當時山上流下的水像瀑布般驚人,山腳下的村子被土石淹沒;死裡逃生、驚恐的災民,則讓怪手(挖土機)接到安全的地方。」──范呂釗在傾盆大雨中,第一時間「勇往直前」趕去見晴村記錄。而這則新聞,大愛臺也提供給其他友臺播出。

除了臺灣,范呂釗曾在1995年、1996年扛著攝影機到中國大陸安徽全椒縣及河北井陘縣的賑災發放做記錄。1999年臺灣發生九二一大地震時,全臺慈濟人愛的接力到南投縣蓋組合屋,范呂釗也一連四梯次(一個月)在埔里為來自宜蘭、花蓮、臺東的志工們留下愛的見證身影。

職志合一賺法喜

2001年初,花蓮慈濟醫院邀請范呂釗到公傳室任職專責做醫療記錄。「社區工作很多,我怎能去醫院上班?」范呂釗很掙扎,而這時花蓮影視志工有幾位新人進來,他想:「醫院也很重要,若職志合一,假日還是可以在社區做紀錄吧。」

2000年,在瑞穗鄉瑞美公園舉辦九二一希望工程募款義賣園遊會,范呂釗記錄了這場大愛見證。(范呂釗提供)
他每天早上五點四十分到醫院,六點前將二臺錄影機架好、測試聲音和影像,再確認已和臺北大愛臺聯上線,就等七點正式開始的「志工早會」了。

十一年如一日,不論寒冬、大雨或颱風天,范呂釗很敬業地準時出門,絕不誤了「志工早會」時間。他感恩道:「每天聆聽不同的分享,實在無法計算我『賺』了多少法喜。」

2012年3月9日,花蓮慈濟志業體和志工在花蓮小巨蛋演繹《水懺》。演繹前,范呂釗天天記錄醫護人員排練走位和手語,忙到晚上十點才回家休息。「醫生這麼忙,還要抽時間練手語,我自己怎能不精進?」

平時在醫院記錄追踪個案故事、病理解剖、人醫會下鄉義診、出院病人居家關懷……醫院工作那麼忙,假日也不休息做志工的范呂釗微笑說:「做對的事,做就對了,哪來時間想『累』呢?」

悟無常感恩付出

「無常」在醫院天天上演,「器官捐贈」、「病理解剖」大捨的感人故事也不少。每次范呂釗從病房拍到解剖室,都是一邊拍攝,一邊掉眼淚。

2003年有一天,慈院公傳室曾慶方高專對范呂釗說:「我們有第一位模擬手術大體,在署立花蓮醫院要準備送來,你趕快去記錄。」范呂釗趕到現場才發現是三十六年未見的初中美術老師,范呂釗在拍攝當下,也為老師助唸以報師恩。

同年11月,花蓮慈濟醫院發現臺灣五十年來首例狂犬病。病人是嫁來臺灣的大陸配偶,她回大陸探親時遭狗咬傷不以為意,回臺後就病發往生了。

病理解剖那天,所有在解剖室的醫護人員,都要穿上一層又一層如太空衣似的厚重隔離衣,現場氣氛緊張又凝重。范呂釗當然也身穿隔離衣,連錄影機都要消毒包覆隔離。

當時,范呂釗屏氣凝神從錄影機鏡頭望去,看到醫師從往生者身上劃下一刀後,打開胸膛,再一一取出全部內臟分別浸入藥水中……

范呂釗已拍過無數病理解剖和大體老師,像這樣大陣仗隔離和緊張氣氛則是頭一遭。他說:「深深感受人生最苦莫若病苦,無常什麼時候來不知道?只有把握當下趕快去做。」

2012年5月自醫院退休後,范呂釗繼續在社區記錄慈濟活動。而平時聽到「119」消防車聲音,他立刻打電話詢問:「我是慈濟志工,可否告訴我們哪裡發生火災?……」若有需要,他會通知其他志工,自己再趕快拿起錄影裝備出門……

范呂釗就是哪裡有苦難,就往哪裡去,做慈濟永遠不說「累」的人。

(文:王鳳娥 花蓮報導 2013/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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